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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康泰看着那人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似是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对方而感到骄傲。他知道对方虽然口口声声要小心要谨慎,不肯松口让他使用**队去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扬州打开局面,组织起一支真正具有战斗力的秘密武装。目前仅仅才几十人编制的**队,显然远远不能满足对方的期待,扩编只不过是时机问题而已,眼下似乎便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需要一支有力的武装力量来打击对手,维护自身利益,而对方则希望能够在大明东部沿海地区找到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在今后能够为其提供助力,双方的合作可谓是一拍即合,一方出钱出人,另一方提供武器弹药和军事培训,成立了一支秘密**队。
有钱好办事,这支效力于山陕盐商的秘密**队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在训练和装备水平上甚至胜过了扬州驻军的火器营。毕竟明军军费有限,大部分都投到了北方和中原的战事中,像江浙地区虽然富足,但军费依然被削减得十分厉害,一月两训就算不错了,至于实弹射击训练,一年都未必能有一次。
而卢康泰手底下的这支**队,可以说完全就是靠实弹喂出来的,真金白银砸下去,训练效果自然不同凡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战斗力,并且通过几次出击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但由于编制有限,加之现阶段还需要对其存在保密,这支**队所能执行的任务其实不多,只有等到达到一定规模之后,才可以逐渐形成真正的威慑力。
不管是以卢康泰为代表的山陕盐商,还是向他们提供装备和训练的神秘合作伙伴,对于壮大**队这个目标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虽然两者对于如何使用**队有不同的想法,但这种分歧倒是不会妨碍他们在现阶段联手,对付以海汉人为靠山的宁波盐商。
卢康泰望向不远处的码头,仍然能看到那两艘船上的灯火。他注意到码头的空地上燃着两堆篝火,周围搭建了数个帐篷,隐隐将两条船靠岸的地方围在其间,这显然是一种有意识部署的防御措施。看样子这伙宁波盐商虽然行为猖狂,但在细节上却十分小心,夜间也不忘戒备,果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他从天黑前就坐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却并未看到有人来这边找宁波盐商的麻烦。河对面徽籍盐商的态度尚不得而知,但自家阵营的大佬何桓可是已经发了话,要给这帮宁波盐商一点颜色瞧瞧,却至今却无人响应,让卢康泰想借机窥探对方实力的打算也无从实现了。
“这帮老狐狸,都在等着我动手啊!”卢康泰略微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可我要是动了手,小麻烦可能就会变成**烦了,这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能够回答卢康泰的问题,但当下却还有其他人和卢康泰抱着类似的心态,也在默默期盼有人到这里来找麻烦。
“你说本地盐商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这一整天下来,就光打雷不下雨,除了上午来了几拨打嘴炮的家伙,被赶走就真就没下文了!”
龚十七一边剥着花生米往嘴里喂,一边自言自语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在执行任务期间,他也不能随意饮酒,所以只能以清水代替,下酒菜吃起来自然也不免有点寡淡无味了。
姬元青盯着手上的地图,闻言笑道:“天黑之后你都抱怨了七八次了,该着急的又不是我们,他们既然稳得住,那我们按部就班地执行预定计划就是了,我就不信全扬州的盐商都能沉得住气!”
龚十七叹道:“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这次回南方执行任务,总觉得心神不宁,想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去。”
姬元青道:“想必龚兄在北方的任务也很重要,但此案乃是执委会亲自督办,这就足以说明此案的特殊性质了,龚兄应当设法先放下心头牵挂之事,专心处理此案。”
龚十七正待要分说几句,有人在舱房外敲门道:“老板,有客人上门了!”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真有什么重要客人上门拜访,而是有突发状况发生的暗号。龚十七一听便来了精神,起身将手里的花生一丢道:“生意上门了,看看去!”
两人迅速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便看见码头上黑压压地一大群人围在己方帐篷外面的空地上,其中一些人手里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显然不是来买盐的民众。而己方的人手也已经集结了三四十人,正与对方处于对峙状态。不过对方的装备可没己方整齐,这边每个人手里都是攥着一根一模一样的齐眉棍,是专门备来作集体械斗之用。虽然人数比对方差了足足一倍,但气势上却是半点不输。
“你在船上盯着,我下去看看。”龚十七见惯了各种凶险场面,对当下这种状况毫不慌乱,便让姬元青留在船上指挥埋伏着的**兵,他要亲自下去会一会这帮人,看看能不能摸清对方的来头。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天黑之后才采取行动,龚十七其实大致能够想到几条理由,除了需要时间安排行动计划集结人手,天色昏暗便于使用某些不太合律法的非常手段之外,龚十七认为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对方想等到扬州城关掉城门之后再动手,这样不管他们这帮外来户想入城报官也好,想就近向城防军求助也好,在夜间统统都无法实现。
当然了,发动夜袭原本就在龚十七的预料之中,并且提前对此作出了有针对性的部署,所以当这帮人试图要接近这两艘船的时候,便被驻防在码头上的人手堵在了外围。而来者似乎也没打算一照面就直接动手,被挡住之后也没开打,便在码头上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买盐的朋友,明天请早吧!”龚十七故意大声说道:“今晚不做买卖了!”
“别嚎了,今晚没人买盐!”对面的人群中站出来一名脸色阴鸷的壮汉,慢慢走到龚十七面前,双手叉着腰对他说道:“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离开扬州,看样子是不打算动了,真就听不进去人话是吧?”
“阁下这么大的口气,是在代表扬州府衙说话吗?”龚十七面色不变地应道:“你要能拿出府衙的公文,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空口白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还真是嘴硬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壮汉见龚十七说话毫不客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恐吓而退缩,当即便准备要下令动手了。
龚十七察言观色,抢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先开口道:“动手之前,阁下能不能先自报一下家门啊?”
“怕了?”壮汉一听,似乎事情还有转机,便忍不住出声嘲讽了一句。
龚十七冷笑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我先问清楚你主家是谁,这样待会打你的时候好掌握力度。若是不认识你主人,那我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那壮汉正要发作,却发现对方已经一闪身欺到了自己身前,紧接着便觉得脖子一凉,被一件冷冰冰的尖利东西抵在了喉咙上,当即下意识地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龚十七盯着他眼睛道:“你猜猜,我会不会割断你喉咙?你如果猜错了,那我就动手了!”
壮汉心里一想,不管猜哪一种结果,对方好像都能有理由动手,当下更是不敢吭声,唯恐龚十七手中的利刃一抖,自己便无端端做了刀下亡魂。他虽然也算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但也不想这么窝囊地一照面就被对方给干掉,而且这一下栽得实在太快,也让他一时间生不出挣扎反抗的念头来。
在场的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的头领在说话间便被对方用一把匕首给拿下了,即便是站在近处的人,也没看到龚十七是从哪里掏出的这把匕首。但头领被拿住之后,其他人投鼠忌器,当下也不敢擅自动手。
龚十七嘴上吓唬着对方,一只手拿匕首抵着壮汉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是迅速在他腰间摸了一圈,然后便缴获了一把短刀,顺手扔给身后的手下。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找茬?说吧,谁让你来的?说了便放你走。”龚十七笑道:“好好说话,我不伤你便是!”
这壮汉已经从最初被制住之后的震惊中慢慢缓过神来,当下倒是表现得颇为硬气,瓮声瓮气地应道:“你敢动手那动手便是,我这么多兄弟,自会替我报仇!”
“好,那就试试看,谁会舍了性命来给你报仇!”龚十七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旁边立刻便有手下过来接手制住这壮汉。
“既然这位好汉视死如归,那就成全你。”龚十七故意大声说道:“将他绑了装麻袋,拿压舱石沉到运河里。今后你家人要祭拜你,到运河边烧点香烛纸钱就行了!”
那人还待挣扎,已经被人往嘴里塞了麻核,然后外面又绑了一层布,呜呜作声却说不出话来。几人将他按倒在地,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将其双手双脚绑缚在身后,半点动弹不得。然后四个人分别抬手抬脚,便顺着跳板将他往船上运去了。
壮汉带来的这些人倒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但海汉这边已经用齐眉棍结成阵形,阻挡对方靠近。几个试图冲过这道防线的家伙,被棍棒接连重重戳中胸腹,顿时就被挡了回去。这种两三人配合使用的刺刀格斗术用来对付这些市井混混,简直就是毫不费力。
两边的人数和格斗实力正好成反比,人少的海汉一方反而占据了主动,而对面虽然人数占优,但头领一上来就被拿下,这时候没了指挥,有人想打有人想谈,还有人想观望一番,想法并不一致的情况下,反扑自然也就显得凌乱而无力了。想要抢回壮汉的尝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阵形齐整的海汉一方瓦解了。
“这是哪家的手下?真是无能之辈,丢人现眼啊!”
在远处的饭馆二楼上,已经只剩下了卢康泰这一桌,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结账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又点了几道菜,一壶酒,津津有味地旁观码头上正在发生的冲突。
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也不知道双方的交流内容,但卢康泰也大致能判断出码头上发生的状况。这伙去找宁波盐商麻烦的人根本就准备不足,一上来便被对方占据了主动,还没动手就已经落了下风,好像还被拿住了一人。卢康泰不禁大为失望,他还以为能看到双方大打出手的场面,这样倒是可以判断一下对方的实力如何,但这帮去找麻烦的家伙实力太差,根本就没能让对方使出真本事。
卢康泰看得分明,虽然外地盐商占据了主动,但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借助训练有素的体系在阻挡对方的攻势,同时消磨对方的意志,这种做法显然是留有一定的余地。
卢康泰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一名手下快步过来,躬身听他吩咐。
“去近处看看怎么回事,打听一下那伙人是哪家的。”卢康泰指了指码头的方向下达了命令。
卢康泰喝了一口酒,啧啧叹道:“杨成业走早了啊,要是多待一阵,便可以一同观赏这出好戏了。”
殊不知杨成业此时正在家中被他的长辈马正平狠狠地数落,原因便是他今天没有前往戴家庄参与议事。
“你想想清楚,若整日只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那杨家这七大姓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马正平痛心疾首地劝道:“要是被挤出七大姓,杨家今后有很多买卖就不能直接参与,更没有资格参与徽籍盐商议事,你父辈祖辈的努力也会全部功亏一篑,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