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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对区域性的行业经营完成整合甚至是吞并,即便是以海汉的能力也还是会力有不逮,因为海汉目前在大明沿海下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管是人员、资金、货源,都很难同时兼顾到如此之多的沿海州府,所以就必须联合地方官府,借助这些官员的力量去推动计划实施。
宁波这边也不例外,因为有了曲余同这层关系,海汉要想整合本地的行业资源就相对要容易一些。石迪文这趟来之前便已经知会过曲余同,希望由他代为出面,组织本地各个行业的主要经营者进行会晤。曲余同虽然不是太能理解海汉做这些事的意图,但他至少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是有益无害,因此倒也很合作,提前便安排妥当了相关事宜。当然具体谈判的时候,曲余同为了避嫌就不会亲自出面了,顶多让亲信何肖去旁听一下。
事实上对于北方形势变化的了解程度,曲余同甚至还不如何肖这个下属,因为何肖的胞弟何礼已经去辽东实地走了一遭,对于当地的战局和海汉的长期打算有更明确的了解,并且在辽东已经投资置产,与海汉签了种植园的合作协议。虽然这种植园项目中也有曲余同的股份,但曲余同的消息渠道都是来自石迪文和其他人的转述,自然不可能有何礼那么真切的感受。而且何肖何礼作为经办人肯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在向曲余同报告辽东事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保留。
而何氏兄弟目前主要经营的航运业,自然也是海汉在努力进行整合的行业之一,而且他们名下船行的船只能够去到辽东,一定程度上也是来自海汉的特殊照顾,所以这次石迪文来宁波与各行业经营者会晤,他们也毫无意外地被列为了受邀对象。
航运、粮食、金融、纺织、服务业等等,是海汉尝试进行行业整合的主要领域。石迪文代表海汉与这些行业在本地的主要经验者进行磋商,事务之多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谈完的。所以海汉在宁波城中花重金租下了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作为此次与本地商界人士会晤的场所。这样石迪文就可以坐镇此地,免去来回奔波之苦。
而随石迪文一同来到宁波城的,除了秘书、厨子、马夫、通信兵等随从人员之外,还有商务部、海运部、农业部等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整整一个警卫排的人马,一共百余人之多,石迪文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小娇妻回家省亲几天。
除了这些人手之外,安全部自然也不能闲着,专门派出了一支外勤行动组作为暗中保护,同时也发动宁波城中的明暗两路人马,注意收集市面上的情报信息,以防有人会对石迪文不利。这些行业整合所涉及到的利益十分巨大,海汉要从中获利,必然就会有人利益受损,而谁也不敢保证某些人在被逼无奈之后,是否会尝试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报复手段,比如说行刺海汉高官。
类似的行为在以前并非没有出现过,当年宁崎代表海汉去福建会见许心素的时候,就曾在戒备森严的漳州城里遇到十八芝安排的刺杀行动。而之后海汉使团舰队也果断采取报复手段,攻下了当时十八芝在福建海岸附近最后一处据点南日岛。当根本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不管是海盗还是商人,都可能会有极其激烈的反弹动作,既然有前车之鉴,当然对此不可不防。
石迪文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身为军方大将,穿越以来也在海外指挥过不少战斗行动,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不会感到畏惧。而且他并没有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而变得懈怠,依然保持极好的身体状态和生活习惯,寻常的刺客还未必有能力跟他单挑一场。再加上他离开基地外出期间都是枪不离身,在危险时刻使用武器保命也问题不大。
曲余同这个地方官当然也不能闲着,应石迪文的要求,把宁波水师新近才升任参将的许少华调进城内,由他带了一队亲兵,驻扎在石迪文一行下榻的宅院外负责治安。从水师调人进城来保护石迪文,这看似有些不合理,但曲余同却知道海汉在宁波最信任的武官就是这位许少华了。因为据说此人与福建许心素似乎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而许心素与海汉一向同气连枝,这许少华自然也就会因此而得到海汉的信任了。
但实际上在石迪文下榻处外面执行武装护卫任务的明军,却远不止许少华带来的一队亲兵。观海卫指挥使黄涛和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都已经来了宁波城,他们并不是专程来保护石迪文,而是要参加接下来的行业会谈,顺便就带了麾下的精兵过来,将石迪文住处外面的几条干道路口都布下了关卡岗哨。
这些地方卫所军的高级军官老早就已经从走私贸易中尝到了甜头,海汉带给他们的收益比以前那些走私商人所能提供的报酬更为丰厚和稳定,他们也已经不再停留在按月收钱这种低级阶段,而是开始在海汉的帮助之下介入到经营活动当中。
当这些大明武官都逐步变成了海汉贸易体系的既得利益者,甚至是其中某些行业的经营者,海汉对于大明沿海州府的渗透程度就已经达到了不可逆的地步。这些武官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出动麾下精兵,保护像石迪文这样的重要人物在大明境内活动期间的人身安全。换言之,他们使用手中武力保护的对象已经不再只是大明,现在还加上了能够给予他们诸多好处的海汉,虽然这些利益暂时还不足以让他们选择直接叛国,但已经让他们的立场动摇得相当厉害了。
石迪文在宁波会晤的第一批经营者是来自运输业,这也是海汉在大明境内所建立贸易体系的根本所在。海汉邀请的对象不光是在航运业内,同时也包括了连接水陆的码头,专司内陆运输的车马行等等,甚至连宁波府境内几个规模较大的造船作坊也包括在内。而早先曾经组织船队前往辽东的何礼,如今也是作为本地航运业的代表之一,出席了这次由海汉主动组织的会谈。
虽然运输行业范围覆盖很广,但石迪文邀请的对象也不过寥寥十来人而已。海汉的目的是要整合这个行业,最终为己所用,所以并不需要在行业内留下太多的经营者。只要经营规模最大的这几家愿意加入到海汉的阵营中,听从海汉的统一安排,之后就可以利用业内的影响力来完成对地区内这整个行业的垄断。而石迪文的使命,就是要说服这些经营者接受并加入海汉的计划。
从一大早开始,便陆续有一队一队的人来到这处宅院之外,接到邀请的各路人物或乘轿或坐车,也有直接骑马来的,不过他们的随从人员绝大部分都被挡在了大门之外,每张请帖最多只能让包括随从在内的三人入场。至于这些人送来的礼物,也全都在大门外由海汉官员出面签收,不需要他们派人送进院子。
这么严密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安全上的考虑,避免有人铤而走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着想,毕竟这种行业会晤谈定的东西要实施到位,期间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而在此之前的保密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何礼上次去舟山岛的时候就与石迪文会过面了,而且在辽东那边见过了不少海汉高官,所以对于这种会晤的适应程度倒是胜过了不少同行。他并没有选择一大早就去会场那边候着,而是掐好了时间,稍稍提前一段抵达,在花厅里与先到的众人见礼之后,坐下稍稍休息片刻,喝了两口热茶,便有海汉的工作人员出来通知他们可以进入会场了。
于是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来到第二进院子,这边的厅堂中已经布置好了会场,中间上首空着的位子自然是留给石迪文的,左右两侧则是两排桌椅相对放置,桌上有写好的名牌供来宾对号入座。众人入座之后,石迪文也并未让他们久等,很快就出来与众人相见了。一一见礼之后,石迪文便邀请众人重新落座,开始办正事。
“感谢各位能受邀参加这次的会谈,在发给各位的请帖上,也已经大致说明了这次会谈的目的,所以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们就不兜圈子了,直接谈正事吧。”
石迪文言简意赅的开场白之后,便迅速切入正题。这倒不是他急于求成,而是考虑到这次要在宁波主持多场会谈,如果在前面的会谈中耗费了过多的精力,到后面就很难有足够的精神去处理其他行业的问题了。
至于正事的内容,其实商务部在前期就已经派出人手,分头去与这些与会者进行了沟通和谈判,大部分已经谈定了条件和协议内容,只是要等到今天这个场合,行业内的头面人物共聚一堂,大家共同见证,一起把事情定下来,算是有一个仪式感。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海汉要借此在行业内树立起威信,今后才好发号施令,调整这个行业的经营策略。
对于运输业,海汉的主要计划就是整合资源,将海运、陆运,以及作为连接点的码头,全部整合到一起。这些运输途径上的不同环节目前分属于不同的经营者,而海汉希望通过整合,能够更大限度地提升运输效率,从而降低运输成本来获取更多的收益。
道理很简单,但要整合一个行业内的资源谈何容易,这不但需要海汉去了解各家的运力和经营状况,而且还要制定出运营方案,让各个环节的运输方式能够更好的完成衔接。也只有海汉这些掌握了物流管理和商业运营专业知识的穿越者们,才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完成这种复杂程度的商业整合计划。
尽管海汉提前便于各家进行过接触,但也还是会有那么几家对海汉提出的整合方案不能完全理解,仍然会抱有一定的质疑。而石迪文就不得不多费一些口水,向他们说明这么做的好处和必要性。不过好在其中有何礼这种已经选择了海汉阵营的商人主动捧场,对石迪文的提议大加赞赏,称这种做法对各家都有莫大的好处,这种吹捧也使得那些原本有些举棋不定的商家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加入海汉牵头组织的行业联盟。
而这其中态度最为坚定的其实还不是何礼,而是来自观海卫和昌国卫的两位指挥使。他们加入海汉贸易体系的第一步,便是利用军方的船只和运输渠道进行走私,可以说是海汉进入浙江之后最早利用运输渠道发财的一批人,从中尝到的甜头也是最多的。对他们来说,海汉的这种整合行为其实是在帮助他们拓展商路,因为今后海汉的进出口贸易会随着两国建交而合法化,他们目前所拥有的特殊运输渠道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只有加入海汉推广的这个计划,才能保证他们今后能够继续通过运输业赚取稳定的收益。
而军方高官的表态无疑是给民间商人们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既然连地方驻军都参与进来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可靠度都因此而大大增加了。当然那些心怀其他想法的人也因此而多了一个忌惮,如果地方驻军都愿意站出来帮衬海汉,那么要将自身排除在海汉这个计划之外,就不得不考虑到有可能会招来的麻烦。
“各位,行业联盟的建立势在必行,官府其实也很支持我们的计划,这样也更便于让官府进行管理。当然了,根本的原因是,宁波府的各位大人们也能因此多收一些银子。”
石迪文的话引来一阵捧场的笑声,大家其实都明白这道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像石迪文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