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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礼特地多掏了钱买断这消息,意图就是不想让那掮客再将其卖与别家,但没想到这家伙对何礼一行人的情况知之甚详,竟然找到另外三人单独推销。要说他卖给了别家,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们四个人都是一家的,这也不算违背约定。但被这么算计了一通,就算买回来这消息货真价实,这下也完全没有好心情了。
上了这种当,毫无疑问暴露出了他们几个人在智商方面的短处。如果是在宁波府遇到这种事,何礼肯定要把这家伙翻出来好好收拾收拾,说不得就套麻袋直接丢进城东的东钱湖里喂鱼去了。但这舟山岛上的掮客往往身份不凡,并不是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而且在海汉控制区内私自动武,一旦被发现,其后果也不是何礼能够承担得起的。他的身份只在宁波府还有点用,但在海汉人的地头上,就算是何肖的老板曲余同来了也是一样。
“正事要紧!这事……先放一放,以后找机会再看吧!”何礼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先参加完这次的招商会,把正事办了再说。
至于银钱这种小事,虽然是损失了一笔,但何肖经常对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太斤斤计较得失,何礼一直将其奉为自己的处事准则之一,所以虽然被骗了一笔钱,但他也就且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不过另外三人未必能忍下这口气,他当然要好言相劝一番,免得这三人热血冲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何礼这下是有些多虑了,这三人都是第一次正式与海汉打交道,并不想节外生枝惹到任何麻烦,而现在他们将何礼奉为临时首领,一切都以他的态度为准。既然何礼已经说了把这事放一放,他们自然也不会多事再去折腾。他们这下也算是知道了舟山岛上的社会有多复杂,就算是何礼这种在宁波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舟山这边也一样会被人阴得无话可说。
四人吃一堑长一智,决定在招商会开幕前的这段时间里也不要再往外面跑了,免得又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江湖骗术。好在官方安排的住处条件齐全,吃喝拉撒都不用出门,只要吩咐一句便有专人代为办理,可能比他们住在自家的时候还要方便。
四人在岛上住了两晚,便到了招商会开幕的日子。海汉官方每年在舟山岛召开大大小小的招商会至少有七八次之多,除了雷打不动的春交会和秋交会之外,一些经营规模较大的行业也会根据时令季节举办相应的贸易洽谈会,比如金融、餐饮、运输、文教、卫生等等,都会有专门的招商活动。而此次的海上承运商招募活动,只是一年诸多招商会中的一次而已,而且规模还比较小,与会商家不过十几家,根本不能与大型贸洽会动辄千人参与的场面相比。
开会这天早上,四人在住处吃过早饭,便有商务部的人上门来带领他们前往会场。其实会场所在地距离住处也极近,还不到半里地,仅隔了一道高墙而已,慢慢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这处会场是舟山驻军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大会议室,平时偶尔也会借给商务部在内的其他部门使用。这次招商会的与会人员不多,用这个地方作为会场也是绰绰有余了。
何礼等人虽然都带有随从人员,但他们的登记号牌上就只有四人的入场资格,所以闲杂人等便一律被挡在了会场之外,每家都只能由登记在册的决策人员入场。他们进场算是最早的一拨,坐下之后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其他与会者才陆陆续续地进入会场中。
何礼注意到这些商人倒也有一多半都是能挂得住脸,却暂时想不起名字的熟面孔,以宁波本地的商人居多。何礼平时对这些名气不显的商人并不怎么注意,但既然到了这个场合,他当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些人里面有一多半都有着大明地方官员的背景,心道以前倒是走了眼,没能早早地看出这些人的真身来。
这会议室里摆了十几张条桌,每张桌子上放着写有登记号牌的立牌以便客商代表入座。何礼等人拿到的号牌是乙三号,便按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四人落座之后,便有人送上热茶,还专门放了一个玻璃内胆的热水瓶在旁边供其自行取用。四人中也只有何礼用过这个高级玩意儿,知道这是用来装热水的,不然几人就得大眼瞪小眼了。
所有登记在册的与会者都到场之后,负责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才宣布今天代表海汉方面出席会议的高官是海运部的孙长弥。比较熟悉海汉官场状况的人,便知道这位可是海汉交通部主管海运事务的高官,其地位跟海汉在舟山的最高长官石迪文是一个级别的,也足见海汉官方对于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
不过像这种级别的会议,孙长弥其实也只是到场把把关,并不会亲自主持工作。孙长弥落座之后,便向主持会议的官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次招商会的主旨是对1636-1637年度海汉东海殖民区海上运输外包业务进行招商,航线主要被划分为了北中南三个大的区域。中部便是指浙江及江苏的沿海地区,浙江以南自福建起,到海南岛为止都划为南部区域,而北部区域则是特指围绕山东、辽东的黄海、渤海海域及沿海地带。
承运商的任务都是由海运部直接指派,在完成了规定的任务之后,承运商将会获得相应的收入及积分奖励。承运商的收入自然不必多说,就算不甚丰厚,但至少也能保本不亏。而积分的作用则是类似于海汉所制定的国民劳动等级积分制,承运商们通过积分累积获得升级,可承揽更高级运费更高的货物,可向指定地区销售一些比较紧俏的海汉货,到一定等级后甚至可以在执行特殊任务时申请由海汉战船提供护航。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明面上的好处,承运商的等级提高之后,所能接触到的人物和信息层面也都将水涨船高,卖卖消息就能活得很滋润,这可并不是职业掮客才能干的活。
当然像何礼这样有追求的商人,肯定是不屑于千辛万苦挤进来只为当个情报贩子,更不会有兴趣去做那种骗完东家骗西家的掮客。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了,他就想好了要争一争这承运商的资格。用何肖的话来说,有些生意哪怕不赚钱,甚至还会小亏,只要有盈利的前景,都可以先做起来再说。
能不能从北方航线盈利,何礼现在并不能确定,但既然兄长何肖认为可以一试,那他就会尽力来试上一试。何礼为此在登岛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功课,算是有备而来,他也很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与那些所谓的官商之间到底还有多大的实力差距。
按照事前告知与会者的流程,何礼知道将按南、中、北的顺序来确定下一年度的承运商资格,所以他也不用着急,可以先作为观众看看海汉的招商流程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
不过这个招商活动比何礼想象的更为沉闷,过程并无激烈的报价与争吵出现,而是每家各自向海汉官方递交一份准备好的书面资料,由海汉官方的专业人员现场评议,最后确定出三到五名中标者,成为下一年度南方航线的官方承运商。之所以要多几个中标名额,那当然是出于不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的分散风险考虑。
这样的书面材料,何礼也按照海汉官方的要求提前准备了一份。看到是以这样的形式来竞争承运商资格,何礼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他最担心的是其他竞争者以势压人,但既然是这样相对比较平和的形式,他所担心的场景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很快坐在会议室前面的评议人员便开始按照登记的号牌点名,被点到的商家要到前面去接受海汉官员的咨询,回答一些相关的问题。何礼见状赶紧将自己准备的书面资料拿了出来,再抓紧时间过目一遍,以免稍后被提问时答不上话来。
如此这般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便宣布了结果,何礼最为熟悉的振国、詹氏、林氏兄弟三家实力最强的船行果然都毫无意外地中标,此外还有两家浙江船行也幸运拿下两个名额。何礼知道这两家肯定是某些地方高官的代理人,只是暂时不知其确切身份而已。
他所不知的是这两家浙江船行中其实只有一家是地道的浙江人经营,另一家却是福建许氏名下的产业,套了一个壳方便在浙江海域进出而已。这中标的五家船行,其中四家都是海汉的商业合作伙伴,对海汉而言是将风险降到最低程度了。
而中部地区的竞标相对就要更激烈一些了,到午饭的时候都没有结束评议,于是主持会议的官员宣布暂时封标,待午饭之后继续。不过因为保密需要,所有与会者都不得离开会场,午饭也全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中部地区的评议结束之后,浙江本地的海商总算是扳回一城,不过这还是得益于这次规定了每家只能主投北中南三个区域的其中之一,而中标之后兼投其他区域只能作为候补选择。只要海汉的评议人员认为该区域的竞标者已经达到了合格标准,便不会再启动候补选择了。
这样一来当然是变相削弱了几家大船行的实力,但对于当事者来说却并非坏事。这几家大船行自身的运力也比较有限,当然是更乐于将有限的运力投放到利润最为丰厚的航线上,而过去抽调船只维持从南方到浙江乃至到山东、辽东的航线,更多的成分其实是在完成政治任务,利润根本比不了繁荣的南方航线。如今可以从北边抽身出来,倒也是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至于说北方的开发进程,这些船行倒也不会完全错过。要论消息灵通程度,这几家大船行的当家人可比何氏兄弟这种级别的小人物要强多了,他们的发展轨迹基本上都是紧跟着海汉的扩张步伐,如今遥远的辽东旅顺港也有了这几家大船行的办事机构,甚至对当地的投资开发也有他们的一份在其中。
像詹贵这种数年前就举家入籍海汉的大海商,船行仅仅只是其名下的生意之一,对于利润其实也没那么敏感,参加这种招商会,完全就是配合海汉官方的安排而已。而像林氏兄弟这种加入海汉阵营才两三年的新贵,还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来证明自己对海汉的价值,以期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而像何礼等人这样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新人,的确也就只能争一争相对比较冷清的北方航线了。虽然利润不多,但至少前景可期。
何礼等得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是叫到了他们这一桌人的号牌,旁边同伴赶紧把他推醒,让他去接受海汉官员的问询。何礼使劲掐了掐虎口,用痛感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然后缓步走到前面,向评议官员们作揖致礼。
评议官员们没有向他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主要就是询问何礼所能提供的船只状况,水手人员构成,船长的航海经验,以及何礼对于海运业的熟悉程度等等。何礼事前对此就有所准备,加之今天等了许久,紧张感早就磨完了,当下也算是对答如流,很顺畅地完成了这段考验。
回到座位上后,三名同伴赶紧问他状况如何。何礼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问答,觉得自己的答案应当没有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回应道:“当无大错,如今人事已尽,接下来便听天命安排吧!”
参加北方航线竞争的几家一一作答完之后,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终于出来宣布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