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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搞这种开发也不是嘴皮子上说说这么容易,实施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很多具体的困难。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土地归属权,私人盖房肯定先得买地,盖在自家地皮上的房子才会具有合法性。而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买地盖房再卖给别人住的这种概念,所以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房地产开发方案对于王勤来说显得太过复杂了一些,光是其中的各种操作细节,就花了很长时间来逐一进行解释。
这个产业要想在现在的大明境内推广,势必会面临各种难题,有操作能力的商家对搞地产开发未必有信心,民众也未必会对这种新兴事物买账。但在穿越集团执政的三亚地区,可操作性就强多了。
首先当地的土地归属权几乎都已经被穿越集团拿到了手上,已经被收买到位的崖州官方也不会在相关问题上主动刁难,这样在开发过程中就不太可能出现地皮归属方面的纠纷。
其次当地现在也的确出现了住房方面的刚性需求,具备了开发房地产项目的客观条件。现在三亚地区的常驻人口已经过万,其中超过九成民众的居所仍然是以传统的木制船型屋为主,而且房屋产权都在执委会手上,民众对于早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有很强的欲望。而随着三亚本地产业的繁荣,人口输入速度还会逐步加速,房产需求还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根本不是房子卖不卖掉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买得到了。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执委会里拥有陶东来这样的资深专业人士,在操作房地产开发项目上可谓轻车熟路。相比那些缺乏实际经验,需要摸索着前行的建设项目,房地产无疑是“琼联发”准备向未来股东们重点推介的对象。
王勤听完陶东来的解说之后也是兴奋不已,手指慢慢在那本文书上摩挲着,如同抱着一块金砖似的。陶东来也不急着催促他作出决定,便静静地等着他考虑清楚。
半晌之后,王勤才又开口问道:“请问陶总,要如何才能获得‘琼联发’的参与资格?”
陶东来竖起三根手指道:“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就行了。第一,首先必须得是我们的贸易合作伙伴,并且在‘海汉发展银行’开有户头。”
王勤点点头,这个条件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按他们所说那样每个项目都要募股、分红,那么操作起来金钱来往数量肯定非常大,海汉人自然是要通过自己的渠道和机构来管理这些资金才能放心。
“第二,要在‘海汉发展银行’存入白银一万两作为信誉保证金。当然这笔钱并不是说不能取出来,只是如果取走保证金,那就是自动表明放弃在‘琼联发’的一切待遇。毕竟我们准备的这些项目都是投入巨大,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使坏,我想王老板一定也能够理解我们的苦心。”
王勤微微皱眉,心道这可不仅仅只是保证金,而是在设准入门槛了。能拿出万两白银放在“海汉发展银行”当保证金的主,那自然身家不小,而想要跟着大户喝汤的人,这笔保证金就会将他们挡在门外了。而从这个小小的细节,王勤也能感受到海汉人的规划有多大了——人家为了省事,根本就不打算带小朋友玩了,能进到这个圈子,获得“琼联发”股东资格的人,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豪绅了。
“至于最后一点……”陶东来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参股的商家必须服从我们的股份认购方式。”
“这是何意?”正在琢磨海汉人意图的王勤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
“琼联发的所有开发项目,我们海汉一方都必须要占五成一的股份,剩下的四成九才会对其他股东发售。”陶东来解释道:“未来各种跟经营相关的决议,都将由‘琼联发’股东会来作决定,放到具体的项目上来说,那就是谁股份多谁说了算!这一点我必须先和王老板说清楚,免得日后为这个起了误会。”
王勤心道这海汉人的心眼的确是多,这是想法设法要把经营主导权抓在手上了。不过海汉人这么做似乎也无可指责,毕竟项目是他们出的,实施地点也是在他们的地头上,具体实施操作的也是他们的人,作为出资的股东,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似乎就是等着收钱了。
至于说海汉人搞的这些项目会不会出现亏损,王勤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海汉人出现在广州已经有半年了,可从未听说过他们有什么生意做亏过的。从驻广办开张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上门希望能跟海汉人联营做买卖,可是都被海汉人婉拒了——就算是跟海汉人关系最为密切的“福瑞丰”,似乎也还没有走到联营这一步。
现在海汉人主动提出要招募股东联营,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广州本地的富商们要抢破头。不过这三个条件,倒是能把门槛提升不少,毕竟很多人对于海汉人的真正实力还存有疑虑,未必敢把资金押在海汉人身上。也只有真正去过胜利港,见识过海汉人家底的这些敢于冒险的海商们,大概才会有足够的勇气参与这个联营计划。
而王勤本人从看完计划文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要说服大老板,参与到海汉人的计划中去。这个“琼联发”最后能走到哪一步,王勤不敢妄言,但从海汉人的规划来看,有如此之多的项目要进行,“琼联发”成立后所将涉及到的资本恐怕会超过百万两。放眼整个福广两省数千里江山,这么大的买卖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至于能赚取的利润肯定也是天文数字,这样的机会可是万万不能错过。
当下王勤便代表“海丰号”与陶东来草签了合作意向书,并立刻修书一封,派人连同意向书一起,加急送往惠州府。
王勤能这么爽快地作出决定,其实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施耐德所安排的约谈对象基本都是跟穿越集团有过一定的深入接触,并且亲身去到过胜利港,见证过“海汉奇迹”的人。这些人相信海汉人的实力和赚钱能力,而对于琼州岛的土地却没有太多野心——这也是执委会没有在琼州本地寻找合作商家,而是千里迢迢到广州施行这个方案的一个重要原因。
琼州本地的商户即便再怎么信任穿越集团,但他们本身就会对本地的土地有购买的意图,而这与穿越集团想要推行的土地公有制是背道而驰的。“琼联发”的开发项目中有大约七八成都会牵涉到土地所有权,如果找本地商户合作,到后期必定会出现很多麻烦。所以相关部门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吸纳琼州本地的商户。倒是大陆的商户不太会有这个问题存在——他们即便是赚钱之后要投资土地,也会优先选择回大陆买地,而不是在琼州岛上跟穿越集团争食。
至于穿越集团在琼州岛上会占有多少地皮,这并不是身在大陆的股东们会关心的问题。类似“海丰号”这样的商家,他们最关心的其实只有投资额多少、投资期长短和收益状况这几件事。这几个问题陶东来并没有给出很明确的答案,因为穿越集团在这不到一年中所表现出的能力其实已经很好地证明给了所有人看,现在旁观者们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跟不跟海汉这个庄,而是如何能让庄家带他们一起玩接下来的局。
而穿越集团所需要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些股东们所提供的资金而已。有了切身利益之后,穿越集团便有机会凭借这种合作关系从大明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特别是原材料、劳动人口和技术人口的供应状况,在有了一批地方上的有力人士支持之后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反过来穿越集团也可以充分利用这些股东们的社会影响力,向大明输出更多的工业产品以及执委会一直努力在向外推行的价值观念。
执委会的目的之一,就是通过“琼联发”这样的经营模式,一方面加快对琼州本地的开发速度,另一方面也在大明境内培养出一批较有实力的利益相关者。等未来穿越集团开始向大陆扩展势力的时候,这些利益相关者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了。
送走王勤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夕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考虑扩建驻广办的问题了。镖行开业之后,驻广办这里肯定要设个办事处,说不定还得常驻一些人手才行。‘琼联发’就更不用说了,又有我们的人又有股东派驻的人,机构那么复杂,我估计搞起来之后至少还得要一个驻广办这么大的院子才行。”
“把周围的地皮先买下来,就以驻广办为中心向外扩建吧。”陶东来对于何夕的建议也很是赞同,立刻就作出了决定:“这个事可以立刻着手进行,我当见证人,回头给执委会补一个书面手续。”
“我看不如这样,驻广办距离珠江这么近,我们尽量把南边的地买下来,最好能占一段河岸,修一处属于我们自己的码头,今后我们的人来广州办事,进入也要方便一些。”施耐德也建议道。
“在珠江边多修几个院子,对外就声称是货仓,必要的时候可以驻扎一些人手。如果可能的话,按照军事用途的堡垒来修筑就最好不过了。”何夕补充道。
“这个可以有……不过你们有没有大概测算过需要买多少面积的土地,买这些地需要花费多少?”陶东来摸着下巴问道。
“我算过了,如果我们要把驻广办到江边这一段连成一片,大概还需要买三十多亩地,至于地价倒不会很贵,这里虽然距离广州城很近,但都是没有开发出来的荒地,大概两三千两银子就能拿下来。真正的大头是之后修院子的工程造价,要是照我们的标准来建,不花个几万肯定是拿不下来的。”何夕啧啧道:“几万块的花费报到执委会,也没那么容易批下来吧?”
何夕说的倒也是实情,当初购买驻广办这处院子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但之后的数次装修、改建、扩建,花费的数字却早已经是购房成本的好几倍,前前后后花在修筑驻广办的银子已经差不多有一万两了,妥妥的够得上精装修房标准。这还是占了大量建材和技工由胜利港提供的便宜,如果是广州本地的客商要仿造一处一模一样的院落,花费只怕还要在此基础上翻番才够。
当然这些花销在驻广办人员看来还是很值的,有十来名穿越众长期生活在这里,居住条件自然不能太差。另外这里还肩负着穿越集团对外形象展示的使命,因此也是几乎是按照建设部现今所能达到的最高装修标准来进行的翻修改造,比起胜利港的穿越众驻地还要用心得多。
而这种“海汉式”家居环境也在广州地区带动了一波模仿风潮,截止目前光是从驻广办卖出去的成套卫生洁具、热水锅炉就已经有数十套之多。特别是海汉出品的白瓷抽水马桶,现在更成了本地达官显贵家里的标准配置,驻广办甚至致电大本营,要求工艺部门设计制作出更奢华的高级版本,例如青花瓷、珐琅瓷,或是用紫檀、黄花梨等珍贵木材制作的特别版,以满足那些不差钱的土大款们的恶趣味。
还有驻广办里无处不在的玻璃,也足以让本地的富人们争相模仿。面积不过半平米的对开式镶嵌玻璃窗,所用的材料几乎全是胜利港玻璃厂的下脚料和碎片,制作成本不过两三元流通券,但运到广州之后的售价就高达五十两,而玻璃镶嵌面积更大的对开式房门则是一直保持在二百两以上居高不下。像玻璃瓦这种技术含量极低的工业品,因为打上了“海汉”的印记,在广州市面上的价格也能卖到五两一片,而且往往还供不应求。
穿越集团在驻广办上的投入不小,但收效也很明显,大大地带动了相关产品的销售量和胜利港本地的制造业发展。陶东来笑道:“有些问题不要一味地指望执委会给你们解决,还是要着眼本地,执委会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权限,就是希望你们能早一点拥有自我造血的功能。”
施耐德一听就明白陶东来话里是有所指:“陶总,你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自筹资金来解决驻广办的扩建问题?”
陶东来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何夕听施耐德这么一问,也一下子明白过来:“我们这不是还有银行在吗?怎么可能缺钱……不过我们从自己的银行里抽取资金,这么做合适吗?”
“抽取资金当然不合适,那是挪用公款!”施耐德立刻纠正道:“但我们可以用合法的方式来调用资金,比如从银行办理贷款手续。”
“这是在打政策的擦边球啊!”曾经在经警部门任职过的何夕立刻指出了其中的危险性。
“这就需要施总自己把握好平衡了。”陶东来开口道:“施总是银行主管,银行的现金流动状况只有你最清楚。另一方面你又是驻广办的一把手,驻广办的财务状况也是你最清楚。该不该向银行贷款,额度多少,这也就只有你自己来掌握了。”
施耐德耸耸肩道:“看样子我什么都还没做,就得先准备好背锅了。好吧,这事等我稍后仔细盘算盘算再做决定。但从流程上来说,我认为这么做是没有问题的,‘琼联发’也是我们的企业,不是一样可以向银行办理贷款吗?放到驻广办来看,主体虽然变了,但道理其实也是一样。只要驻广办有足够的盈利和还款能力,我认为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
穿越集团在与大明的商贸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比较大的贸易顺差,在通过“海汉发展银行”这个金融机构实现两地通存通兑之后,广州这边的现银是长期保持着比较充足的状态。而这些银子如果一直放在驻广办的保险库里就很难生出额外的价值,必须要设法让它们流通起来才行。而贷款给大明的客户似乎还稍微激进了一点,所以施耐德设计的业务发展方案是先针对内部的各种建设开发项目提供贷款,等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才考虑对大明开展这项业务。
在得到执委会的首肯之后,“琼联发”未来的盈利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从央行贷款给“琼联发”今后的项目也是执委会认可的一种操作方式。如果抛开施耐德的特殊身份不谈,单单以机构对机构的角度来说,银行贷款给需要资金来扩大规模的驻广办的确不存在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