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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皱眉道:“你是说……这儿是冥界?”
见我点头,谢绝瞪眼道:“也就是说,咱刚才开着开着,居然开进了阴阳门,开到冥界来了?他娘的,我说那黑无常咋不追咱们了,合着他想瓮中捉鳖啊!”
许幻一脸茫然,似乎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身旁黑西服冷声道:“既然都是死人,咱就别跟他们客气了。”说着接过我递给他的打火机,将山石下的几簇枯草,尽数点燃。
火势借着山风,很快向山林席卷而去。追着我们的灵素堂弟子,纷纷惊呼出声,往后急退。几个退得慢的,身上已被大火引燃,忙不迭地在地上打滚哀嚎。
火光冲天,瞬间成燎原之势,往四周蔓延开去。
这冥界的北方,深秋的山林同样干燥,极易引发山火。
大火虽然将我们四个映照得满脸通红,可却压根感觉不到一丝滚烫。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本就不甚明亮的落日,被黑烟笼罩,瞬间昏暗如同黑夜。
我们站在原地,听草木被大火烧得吱吱作响,间或夹杂着人类的惨叫声,心中莫名地无比痛快。
四周越来越黑,也不知道是到夜里了,还是浓烟越来越大。火倒是渐渐地熄了。
我们四个搀扶着,往没被大火烧着的山顶走。
走着走着,眼前一片迷蒙,居然起雾了。
这大雾来得飞快,转眼之间,我们眼前白蒙蒙的一片,已经不辨方向。
这儿毕竟是冥界,任何突然的变化,都有可能潜藏着危险。
四个人收敛心神,相互紧挨着,慢慢往一个方向摸去,都同时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脚下山势渐缓,似乎山顶的位置,是一片平坦的垭口,能感觉到有凛冽的山风,从浓雾中扑面而来,吹得我们都忍不住,竖起了衣领。
山风呼啸,这浓稠得有如牛奶般的大雾,被风卷着,从我们身边流过。
渐渐地,眼前变得清晰起来。这时我们就发现,原本应该光秃秃的,垭口两侧的山顶上,不知何时,竟矗立着许多楼影。
楼影高拔,每座楼的窗口,都透着幽绿色的火光,衬着头顶黑云密布的天空,置身其中,仿佛走在阴森幽暗的鬼街。
而我们同时发现,脚下原本坑坑洼洼的山路,竟也变成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小心,这地方有古怪。”谢绝边皱眉说着,边蹲下了身子。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响动,想贴地辨声,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谢绝抬头看了我一眼,莫名道:“没事。我鞋带开了,系鞋带。”
要不是浑身没劲,我真想一脚踢死他。
黑西服见我俩伤势这么重,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无奈摇头,张开嘴,似乎想问我什么,走在最前的许幻忽然收住脚,眉头紧皱,指着远处楼影下,如萤火般闪耀的绿光,闷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们伸长脖子望去,见前头黑漆漆的,除了缭绕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奇怪他这是什么眼力,居然能看到东西。
见我们面露狐疑,许幻急了,跺脚道:“你们真看不见?他们过来了……好多人……”
话音刚落,我们同时听着密集的脚步声,确实从前头的街道上滚滚而来。
谢绝当先惊呼道:“不是吧,又来?”
说话间,十来个身穿黑色坎肩的彪形大汉,满脸戾气,提着砍刀,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认出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依然是之前被黑西服杀掉的那几个打手;另外几个,虽然面生,但也个个满脸暴戾、两眼通红,头顶上罩着一股黑烟,一看就不是活人。
黑西服将黑伞握紧,也皱眉道:“他怎么从阳间追到冥界来了?”
我越看越觉得不太对,这些人,似乎和之前南良不艮捏造出来的纸人不太一样。
南良不艮的纸人,落地无声,面呈纸色;这些人虽然也都飘飘悠悠,面无血色,却不是黄纸的颜色。
最明显的区别,是他们头顶上的那股黑烟。
我心中一凛,拉着许幻退后,边退边道:“这不是纸人,是骨婆!”
谢绝也察觉不对了,眼中忽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看得我心里发毛。
只不过,这种眼神稍纵即逝,他立刻又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反而呆愣地看着我,纳闷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黑西服和许幻本想拉着我俩,往后急退。
谢绝却忽然提着谢弼留给他的那支判官笔,施施然走上前去,回头冲我们眨眼道:“放着我来。对付它们,我有经验。”
我知道他要用飞剑斩邪的法术,好奇他为何突然抛弃桃木剑,改用他老子的判官笔,同时也担心,以他现在的体力,能不能施展出来。
谢绝却不慌不忙,像上次在归秭村那样,取出一张符纸烧了,趁没烧完,拍在自己左肩上;这次换剑为笔,笔尖朝天,念叨了几句咒语,用笔在地上画了道八卦先天图;跟着将判官笔插进青石板的裂缝中,手捏剑诀,跳大神一般,在法阵中转来转去;最后朝判官笔喷了口水,忽然睁眼,口中连着喊了三声:“起!”
判官笔“噌”地飞起,横在半空中,笔身如同刚刚从熔炉里取出来的铸铁,通体火红,在谢绝一声“去”下,飞快地冲那些骨婆刺去。
仍旧如同上回那般,这些骨婆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官笔挨个穿了个透心凉,僵立在离我们一米不到的地方,原本暴戾的眼神忽然暗淡下去,齐刷刷地栽倒在地。
“轰!”
隔了两秒钟,倒在地上的骨婆,同时燃烧起来。
许幻和黑西服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追问谢绝上哪儿学的这么厉害的法术。
“啪!”“啪啪!”……
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头楼影下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拍掌声。
紧跟着,一个光着脑袋,穿着纯白色百衲衣的壮汉,慢慢悠悠,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我见那人就是当初想要掳走蚊丁的大和尚,知道他的手段,和谢绝并肩站在一起,闷声道:“是你?”
大和尚双掌合十,宣了声佛号,眯着眼睛道:“两位施主,别来无恙。”
谢绝收起判官笔,身子微颤,险些跌倒,被我轻轻扶住。
他勉强笑了笑,冲大和尚道:“少惺惺作态。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妖孽。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爷不怕你。”
大和尚扬眉道:“哟,学了点飞剑斩邪的皮毛,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不是老衲有心挑事,你说你们,好端端的阳间不待,跑我这儿折腾什么?我这为人臣的,见有生人闯入,总不能失职不管吧?”
我听他话里有深意,皱眉问道:“难道不是你把我们骗来的?”
大和尚合十又道:“施主,你的本事,老衲是领教过的。老衲没那么糊涂,喜欢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要不是你们硬闯进来,我也不至于放出这些个孩儿来。”
我脑海里划过一个闪念,回想起我们离开时,南良不艮那古怪的笑容,忽然明白过来,冲大和尚道:“看来有人挑拨离间,想做那捡鹬蚌的渔翁。”
大和尚看着满地烧成焦炭的骨婆,摇头叹道:“府门不幸,让几位施主见笑了。既然是误会,施主远来是客,我家大人又期盼一见,不如上府上坐坐,如何?”
我虽然确实想一睹那秦广王的真面目,却又不想节外生枝,和他们攀上什么关系,别回头被南良不艮抓住什么把柄,摇头拒绝,推说还有急事,以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大和尚点头道:“既是如此,老衲也不强人所难。你们身侧的楼门就是出口,恕不远送。”
见我们抬脚往楼门走,大和尚又喊道:“范施主,你救的那丫头,可要好生看好……”
我回过头去,正好撞见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心中一凛,假装不动声色地道:“她好得很,不劳你挂心。”
大和尚双掌合十作礼,边转身离开边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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