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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儿子不爱她。我曾经以为我的儿子就该和梅尔那样完美、富贵的女孩在一起。可我们都错了,他不喜欢。他三十年来只对我们提过一个要求,就是要娶莫回!这是他仅有的要求,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想再毁了我儿子的梦想!”何言歇斯底里。
“爱?”章耀阳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是爱。就像我爱你,你从未正眼看过我一样的爱!”
章耀阳突然大笑,笑声久久不停,笑到最后咳了几下才渐渐停下来,两眼几乎悲伤地看着对面的何言。
“你还让我怎么爱你?我的妻子是你,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女人,即使我不喜欢喝茶,每天都会陪着你喝上几杯,你重病时在全世界洒重金到处为你找合适的肾源,为了你的康复说服凌硕将章氏集团的重心搬到美国……这些都不算爱?你告诉我什么是你们女人要的爱?”
何言摇摇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老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我不知道……爱情原来离我这么近!”
“你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埋入自卑的阴影里,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经历你的想法加工过的,你是在用你在看我,不是用一个妻子的身分。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该喜欢细水长流,缓慢平和的爱情,浓烈的感情会吓坏你!没想到,我们因为说不出口而错过了几十年的光阴。真是可笑!”
“对不起,老爷。”何言站起来,走到章耀阳旁边握住他的手。
章耀阳没答话,握了握何言的手。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凌硕娶莫回?”何言抽出手,看到身后的茶叶,烧了水,准备泡茶。
“你确定凌硕不是因为内疚而跟莫回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牵绊太多,莫回为了他一生的命途都毁了,她能不恨他?我担心莫回想报复凌硕。他,是我们俩人的孩子,专情而高傲,一爱上就只爱一个人。莫回呢?以前的莫回,我还能猜出几分。现在的莫回,受了这么多苦之后,她的心思能没有变化?”章耀阳皱眉分析,当了太久的严父,这些话他对章凌硕说不出口。
“爸,她不会恨的。”章凌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推开而入,“她比我更爱我!”
章耀阳看着自家儿子的高傲自负的模样,沉默。
“爸,我们可能都无法用普通人的思维看她,那样对她不公平。爷爷出现在她的童年少年生涯,她陪了爷爷的晚年。她比我们都爱爷爷,而爷爷选择的人从未错过。”章凌硕笑笑,“当年我抛下她,她万念俱灰四处奔波找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心里却还想着爷爷花了十数年想找的竹席画,而那幅画就在竹溪镇。她守了那幅画几年,只是爷爷说过想看那幅画。而她本来,只想在我离开竹溪镇的时候送给我,可是我再一次不管她的意愿撞入她的生活,害她有了宫外孕,差点为此送命。她醒来,依旧不恨任何人,只是把自己埋进一个安静的世界。她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想恨别人,她只恨她自己。”
气氛停滞,章耀阳叹口气,何言内疚。
“是妈对不起她。”
“妈,不是你的错。你太爱我,才会从我的角度去看待莫回,罪魁祸首是我。”
“去吧。把她带回来,章家一定给她最盛大的婚礼。不过先把吴家的事情处理好。”章耀阳沉默良久,作出决定。
“谢谢爸妈。我这就去。”章凌硕道谢,转身出门。
“凌硕,你还没吃饭!”何言连忙开口。
“让他去吧。以后吃团圆饭的时间还很多。”
吴家是在美国非产业化的大路上,两旁除了绿树,便是矮树丛与花圃,并没人烟。章凌硕驾车,纯黑的眸子有丝懊恼。
他虽与吴洋订婚,但他并没有见过吴家夫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寒暄几句便各自忙碌。他对吴家夫妇的了解并不比普通民众了解的多。章凌硕突然觉得自己以为的为难,其实也在为难着别人,做为吴洋的未婚夫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来过吴家几次。第一次主动上门便是谈论解除婚约。而这份婚约在吴家夫妇眼里算什么?他都不得而知。而他是彻底要伤害吴家的人了,无论是吴洋还是她的父母。
章凌硕紧拧着眉,在吴家大门前减缓车速,对着大门监控报了下自己的名字,不久黑色镂空铁门便缓缓开启。他按记忆辨识方向,在一处靠近大门的位置停了车。
在下车时,看到吴家的佣人向他走过来。
“章先生,老爷、夫人在偏厅,我带您过去。”
“有劳了。”章凌硕微微点头,迈步走了过去。他停车的位置,离偏厅较远,中途经过了吴家的花房、草坪、球场,都精致而优雅着,跟吴洋的气息很像。
章凌硕进偏厅的时候,吴家夫妇正在喝着下午茶,偏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十分静谧。
“老爷,章先生到了。”吴家佣人弯着腰身,态度恭敬。
“你先下去吧。”吴森豪抬头,看向章凌硕扯出从容的笑,“凌硕,随便坐。都是自己家别客气。”
“谢谢伯父伯母。凌硕向你们问好!带了些薄礼,略表心意。”章凌硕向吴森豪、蒋梅点头,递给礼物。
“人来就好,怎么还带礼物。”蒋梅笑道,满意在看着章凌硕,这未来女婿她真是越看越满意,虽然这两年接触并不多,但每次接触都给她留下深刻的映像。温和、优雅、包容,这样的人和她任性的女儿在一起,应该会偏向她的女儿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章凌硕如实回答。
“这孩子才回来就过来见我们,比予灿好多了。他回来几天,就电话知会一声,人影还没见到。”蒋梅笑道。
吴森豪略略沉思,直接开口问道,“你有事跟我们谈?”
“是。也许接下来的话对伯父伯母是个伤害,但如果不说,这伤害会更大。我打算和梅尔解除婚约。”章凌硕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第一次知道自己口才一般,话还是这么出口了。
“解除婚约?!为什么?”蒋梅一脸不可置信,笑容还挂在嘴角硬生生地僵在脸上。
“我爱上了别人!对不起!”他知道,他是在以爱情之名伤害别人。
“解除婚约的事情,梅尔知道吗?”吴森豪问,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在他的估量之内。
“知道,在竹溪镇我们谈过。”章凌硕艰涩地回答。
“这就是她见到你之后还不回家的原因?现在她在哪里?”吴森豪再问道。
“在竹溪镇。”
“你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她怎么能吃那样的苦?!”蒋梅被一阵突然的委屈气哭了,她的女儿怎么可以承受那样的苦。
“我很抱歉。”
“一句抱歉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抱歉不可以让事情没发生过吗?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她二十几年来只爱过你一个人,为你哭为你笑,为你改变自己,完全配合你!可你给她带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伤害,只有伤害……”
“来人,先扶夫人上楼去休息。”吴森豪叫来佣人。
“森豪……”蒋梅不依。
“有些事让我们男人谈清楚。”
蒋梅无奈,但她深知吴森豪的脾气,只能上楼,临走时深深看了章凌硕一眼,章凌硕也坦然接受她的目光。
“爱上别人,就要与我女儿退婚。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甚至说这个理由是非常不负责!而你也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吴森豪敲敲椅背,目光深邃地看着章凌硕。
“事实确实如此,我爱上了一个相识已久的人。我辜负过她,不想再辜负。但这些原因无法弥补带给梅尔及您和伯母的伤害,所以我来了,为弥补我造成的伤害。”
“你现在这样,跟笑面狐差太多!忐忑不安,口才消失,是因为你的内疚?”吴森豪叹口气,“梅尔开条件了吗?”
“她什么都不要。”
“是啊。那是因为她爱你,她不愿用俗不可耐的物质来玷污她的爱情,守护她心里的美好,这就是我的女儿。你真的不用弥补什么,作为她的父亲,我也不会破坏她的这份心意。”吴森豪沉默了一下,“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请说。”
“等她真正走出了这一段心事,你再和你的爱人举行婚礼!”吴森豪开口。
章凌硕低眉,点头。
当章凌硕神色疲惫地走出吴家大宅,外面天色已暗,路上并没有任何一个行人,只有两排清幽的路灯静静伫立着。
他不想开车,打了个电话让家里的司机过来取车,自己则静静信步走了一段。脑中回想着与吴森豪的谈话。
吴森豪的解决方式太冷静,冷静到他早已看穿这场订婚闹剧。这反而让他真正的为难了,他该怎么做才好。他需要找个好的解决方法。
走了几分钟之后,一辆黑色轿车发出轻微的声音,并在他身后稳稳地停下。章凌硕转身看向来声音发出的方向,随后扯唇笑了笑,稍稍减缓了刚才的烦闷心情。
车内一个穿着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背心以及合身的外套和长裤的老者,姿态恭敬地下车,走到章凌硕不远不近又恰到好处的距离处停下,双腿并拢,姿态谦逊地腰身,标准的英国贵族管家的礼仪,“章先生,你好。老太爷有请!”
“好。我也很久没见他老人家了。”章凌硕难得露出轻松的笑意。
“您请。”老者又做了个手势,手势、姿态都是标准的英国贵族的礼仪。
章凌硕没再说什么,弯身坐进那辆黑色轿车。
“德克先生,老太爷身体还好吗?”章凌硕坐在后座,问前方坐得笔挺的老者。
“老太爷的身体较之以前好,现在家里增添了小小姐和小少爷,老太爷每天陪他们读书写字,偶尔也会散散步,心境开朗了许多。”德克先生微微侧着头,目光前方的后视镜与章凌硕的目光相遇,回答得必恭必敬。
“这倒是好事,人老了就愿意跟小朋友亲近。”章凌硕说完,不再说话,看了片刻窗外,脑子有点昏沉,便闭目养神起来,倒也静静睡着了。
车子在行驶一个小时后停在一个标准英国式城堡前面,城堡很大,占地百亩,城堡四周则都是参天大树,像一只巨鸟座落在茂密的森林里。只有一条宽大的柏油路通向外面的世界。此时天色虽暗,但城堡内灯火通明。
德克先生在车内恭敬地等候着,直到章凌硕转醒,才开口,“章先生,我们到了。”
“德克先生,你又不叫醒我。”章凌硕揉了揉眼,睡意消了一大半。
“老太爷在我出发前吩咐过的。说您最近过于劳累,若遇你睡着的时候,千万别叫醒你。”德克恭敬回答。
“他老人家总是这样细心。”章凌硕笑笑,“我们进去吧!”
“是。”德克先生点头,将车开进城堡内。
车子又前进了十分钟,在一座种满蔷薇花的院门前停下。德克先生下车,走到后边为章凌硕打开车门。章凌硕倒也随意,这是德克先生和老太爷对礼仪的坚持,他也没破坏对方习惯的想法。
下了车,还未进院门,便听到孩子高分贝的尖叫和朗笑声自院内传来。进入院门,是暖色有灯光照明,把黑夜的院子照得如同白昼,连带眼睛观感也与白天无异,各色的蔷薇花在冬季里依然怒放着,满园的香气。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精致的木质摇椅内,目光慈爱地看向在草地上奔跑的一对可爱的男女孩,一幅很美的祖孙同乐图。
“先生,章先生到了。”德克先生轻声报告。
“哦?凌硕来了。”老人恍然大悟,拿起摇椅边同质的拐杖,颤微微地起身,“孩子们,你们跟德克去找你们的父母,太爷爷有客人。”
“好的。”一对可爱的小宝贝停止了奔跑,向章凌硕奔来,一人抱住他的一边腿,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抬起来望着他。
小女孩拧着小小细致的眉,用娇嫩的嗓音控诉,“硕叔叔,太爷爷很想你呢,比想我们更想你。我和哥哥认为太爷爷更爱你,不爱我们。”
“太爷爷都不给我们碰你送的摇椅和拐杖。”小男孩也一脸淡定的控诉。
“真是两个小傻瓜,那是太爷爷怕碰伤你们,他可不怕硕叔叔碰伤。”章凌硕笑着胡诌,大手抚慰这两个争宠的小可爱。
“原来如此。”两个小家伙一听,小小的脸色立马变了神采,立即松开章凌硕,异口同声地说,“这我们就放心了。”
果然是双胞胎!章凌硕好笑地想着。
“小小姐、小少爷,请跟德克去找夫人!”德克先生依然微弯腰,态度恭敬。
“可是,我想和硕叔叔在一起。人家喜欢硕叔叔抱。”小小女孩儿不依起来。
“笨蛋,硕叔叔又不是会飞走。他跟太爷爷谈完事情就会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和硕叔叔尽情的玩耍了。”小男孩一脸势在必得。
“哦,好吧。德克爷爷我们走。”小女孩儿微笑起来,跟着自己的小哥哥往母亲的院落走去,德克先生则是步履较之平常小,笔直地走在两个小主人的身后护送他们离开。
章凌硕的目光跟随着两个小家伙,直到他们转了个弯,再不回头。
“既然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老人眨着狡黠的眼,神态跟章若定十分相似。
章凌硕看着老人,他跟这个没有血缘的老人的亲近,便是来自于老人狡黠的神态,极像他爷爷生前算计他时的模样。只是他爷爷的算计都是与莫回有关,这老人的算计则都是与他有关。章凌硕自然是不在意这样善意的算计的。
“你又知道我的事了?”章凌硕问。
“你也没想瞒过谁,不是吗?”老人丝毫不觉得他偷窥别人的隐私有什么不对的。
“嗯,怎么瞒也瞒不过有心人,索性就随心而为了。”章凌硕也答得直白。
“你啊,能把章氏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的生活倒整得一团糟。”老人笑骂着。
“爷爷,你帮我想吧!我想不通的事情,你都帮我想。以前我爷爷没事就说我智商高情商低,遇到自己在意或觉得有愧于对方时,就变得很拘谨,全然没有处理公事的雷厉风行。现在你帮我处理吧!”章凌硕也笑笑。
“你这小子,自己三十岁,风华正茂,不自己处理。我都八十多岁了,行将朽木,你还来折腾我。”老人语气非常嫌弃,表情却是笑眯眯的,嘴角的皱纹也很欢乐。
此时冷风吹过,章凌硕道,“夜里风凉,我扶您进屋吧!”
“好。”老人伸了只手帮章凌硕扶着,缓缓地走进屋内。屋内的摆设多以蔷薇花为主,贵的蔷薇织锦,便宜的有纸绘的蔷薇花,几乎跟院里的蔷薇花一模一样。屋内惟一与蔷薇无关的家具或饰品则是摆放在正中央一幅陈旧的竹席画,被恭恭敬敬地供奉着。章凌硕把老人扶在竹席画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看,这竹席画还跟第一次见到的一样。”老人幽幽开口,“凌硕,吴家是不是向你要求了什么你无法承诺的条件?”
“没有,吴森豪什么都没向我要求。只是请求我等吴洋走出这段伤心往事后再结婚。”他倒是希望能有个具体的要求让他去做。
“没想到吴森豪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想当年我退休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现在都敢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你答应了?”
“嗯。”章凌硕答道。
“你这小子一沾私情就容易做糊涂事。要是吴家小姐一辈子走不出这段往事,你就不结婚了?你这只笑面狐怎么一遇到老点的狐狸就变成摆设了!他是利用你的愧疚,实现他的霸业。”老人无奈地看着章凌硕。
章凌硕有点后知后觉,不见平时冷淡疏理,也不见对莫回耍赖闹别扭的样子,现在的章凌硕温顺得不可思议。此时抿着茶,含在嘴里也不吞下,唇线变成一个漂亮的圈,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老人。这模样要多萌就有多萌。
“我打算把这件事停在这里,明天把章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吴家名下,算是一种物质上的补偿。我爷爷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兴趣平平,他从不关心章氏集团会发扬光大,还是默默无闻,甚至破产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关键是我的父亲,他虽不关心章氏的盈利,但把章氏集团看得极重,他才刚消了对莫回的厌烦,如果因为这事章氏集团给了对方百分这十的股份,让梅尔集团成为章氏的控股方,他心里难消这气。到时候,他把这些气推到莫回头上,他的气就难消了。”
“原来是为你的红颜知己。”老人呵呵笑起来,雪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突然他笑意一收,眼锋一转,开口道,“我听闻梅尔集团近几年打算做私人航空,我肖家的私航又是一家独大,让我肖老头子帮你解决这件事吧。”
“爷爷……”章凌硕明显不认同,肖家的私人航空一家独大,一直没有分庭抗礼的人,要加人梅尔集团,对肖家而言是巨大的损失。
“你啊!当年你把刚到手的竹席画教给我这个不认识的老头子,又尽心待我这么多年,我这个糟老头子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你舍不得你认定的亲人去冒险,我这不是冒险,这是感恩。你赠画的恩情,我还没有回报你。借这事情,稍微回馈万一之一吧!”老人说着猛烈地咳了起来。
“您早就回馈了,让我叫了这么多年的爷爷。”章凌硕笑笑,轻拍老人的背,端过桌上的热茶让老人润喉。
“爷爷知道。但老人家也不能老厚着脸皮让晚辈付出。”老人缓过劲,开始闭目养神,“今晚陪爷爷坐坐吧。”
“好。”章凌硕在老人左手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柔和地看着老人合目浅眠。
肖生一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他的妻子是英国贵族的后裔,德克则他妻子的侍从,标准的英国管家。他和妻子青年时旅美定居,在美国做起了私人航空。俨然已经成了美国最大的私航之一,护送政要,明星,在二战时期为英美两国提供了三十多架飞机,慈善事业也做得极大,多次受到两国最高领导者的接见。可谓是非常荣邀的家族。
而他的家族成员则显少出现在媒体公众的面前,连章凌硕也没见过。老人对晚辈的事情也不过问,自己也很少见家里的后辈,觉得是没必要。只与家人维持最简单的关系,这关系的维持者还是德克。这几年肖家添了一对双胞胎,老人才留意了自己的家族,不过也只是见见那对双胞胎,别的成员依然少见,反而是见章凌硕最多,可能也是投缘。
就跟普通人一样,合了自己眼缘的人就多相处,不合眼缘相处也没意思。这个不可一世的老人更是如此,连家人也用眼缘来看待。
肖老爷子是寂寞的,长年的独居和刻意与家人的分居,让寂寞隐瞒在这房子的每个角落,但又无法改变。
“爷爷,您心底也有个不愉快的故事吧?”章凌硕问,以前他会认为是性格所致,从未考虑过别的原因,现在他觉得有些异样了。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不愉快,不愉快的时间长了,愉快的就特别珍贵了。”肖老爷子依然合目相答。
“您说得对。我这次回中国,在一个偏远的小镇遇到一位老医生。她说,医者能医病人的身体,病人的心却是要自己医治的。时间就是最好的药,时间长了所以的错误或是罪过都可以被原谅的。”
“凌硕,你变得通透和柔软了。”
“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情。”章凌硕答。
“凌硕,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肖老爷子睁开眼睛,看到德克进了院子,对章凌硕说,“好了,我先休息,你在客房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章凌硕点点头。
院外德克正踏着恭敬有礼的步子向他走来,不用看德克的脸就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是对自家老爷一脸恭敬,惟命是从的神情。他小心地扶起肖生一进了主卧房,细心为肖生一铺盖着被褥。
一切完成之后,德克留了一盏小灯,准备转身离去。
“德克,你说我是不是太固执了?”肖生一轻声说。
德克闻言,浑身一僵,老迈的眼里泛起一层薄雾,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转身恭敬弯身鞠躬,“先生,您很好!”
“你啊,总是这么维护我,让我在顽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家里的人怕都快忘了我这老头子了。”
“大先生和二先生,每天都打电话来问您的情况,听到您身体健康都十分高兴,想来看您,又怕您会不高兴。”
“是吗?若辰呢?他不是最爱在院外吵吵闹闹,这几天怎么不见人?”
“三先生说与一个故人有半年之约,这几天已经去中国了。”
“是吗?若辰的性子还是这样热情,才去过中国几次就有故人了。”肖生一沉吟,抚额道:“德克,我累了。等我想通了再见他们。”
“是。德克这就出去,您晚安!”说完,轻轻合上房门。
章氏集团总部。
章凌硕看着手里的报表,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他还是把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给吴洋。他想以吴洋的个性,会不舒服吧。遇到这么一个不懂感情寄托为何物的人,但只有现在他这边断得干干净净,吴洋才会死心,才会开始新的生活,他不能再耽误她。
章凌硕把报表收进抽屉的最底层,便听到门上有敲门声。
“请进。”他嘴里应着,并没抬头。
“章大总裁,你回来了竟然不告诉我一声!”进来的是吴予灿,他微沉着脸,目光坦荡荡地直视着章凌硕。
“抱歉,本来没有回公司的打算,所以没告诉你。”章凌硕扔了报表,走到办公桌旁的小沙发上坐下。
“我父母昨天跟你聊的事情,我听说了。”吴予灿也跟着入坐。
“予灿,你不用理这件事。这是我欠梅尔的!”章凌硕开口。
“但是她对你的章氏集团不感兴趣。”吴予灿正色道。
“我知道,但我需要让她尽快走出这一段,以便迎接新的生活。”章凌硕坚持。
“也许你是对的,只是方法太直白。”
“不说我的事了。你和张青怎么样?你们并没有回吴家大宅住。”章凌硕问。
“是啊。回来的时候倒是带张青见过我的父母,也住了几天。我父亲让我去母亲家住几天,怕她一个人太久会孤单。莫回跟你回来了吗?”吴予灿笑答。
“没有,她还在中国,我打算过两天去接她。公司的事还是得麻烦你!”
“这个不用客气,我自当尽力。梅尔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吴予灿问。
章凌硕敛眉,“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离开前请王大伯和张老板帮忙照顾了。希望梅尔能少受伤害,对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在这件事上,我跟你一样。不过,她会走出来的!”吴予灿沉声道,为自家妹妹可能受的苦皱眉,但爱情这事只能自己去体会。
夜晚的竹溪镇是安静的,尤其是莫回的小屋。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变得更加的安静与空旷。而对于这样的日子,吴洋倒没有其他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样无所适从。她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家务,做得不是很好,她也不以为意。
这几天她连prada都很少碰,手机也设定成关机的状态。在文明便利的社会里,过起一份原始简单的生活,心里却比以前更为温暖。其实,她变了很多,她还忘不掉章凌硕,她想她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会忘。昨天重开了下手机,看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多出了八十亿的美金,署名还是章凌硕。
这个男人是铁了心断了她所有的思念,迫不及待地要跟她两清了。但她拥有这些冰冷的数字做什么?她自小就不缺,她的家族不会让她有经济之忧。
吴洋嘴角挂起自嘲的笑容,不管何等坚强美丽的女生,对爱情都有一份向往,在认识章凌硕前她是没有这方面的向往的,认识他之后,她有了。而章凌硕却不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但他并不愿意多了解她一分。
吴洋摇摇头,摇去脑海里这种莫须有的想法,全心全意地解决现下的麻烦。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自厨房的窗户看向院门外的男人,满脸戒备,随时准备防身自保。
院外的那个男人是风尘仆仆的,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背着个大包,在冬天还只穿了一件不厚的风衣,孤独地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
他已经在院门那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是要进来还是路过。
这样的情形吴洋是没有遇到过的。她可以在上流社会里优雅得如鱼游水,在这穷乡僻壤里却是无奈的。她是个女子,如果拼体力、拼力量她是无法与一个男人相抗衡的。
可是,她很困,她隐下了一个困顿的哈欠。半夜时间,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困。
门外的男人动了动,弄出轻微的声响,吴洋又强打精神,瞪着院门外。
还好,那男人只是调整了下肩上的背包。
吴洋无声地叹了口气,倦极地把头轻靠地椅背上。
院门外的肖若辰觉得自己很窝囊,已经到了门口却又不敢进去,半年之期又到了,他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小,像火种越燃越无力。这半年内,他保持了三十年的明亮积极的性子,在遇到莫回之后变得有些踌踷起来。
他甚至知道这院子就莫回和张青两个人,他要进去随时都可以。但从小被祖父用标准的英国贵族礼仪薰陶的他,无法做出这样夜闯人家住宅的行为。
所以,他只能等天亮。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天亮的时候再过来的,只是想见故人的心太浓厚,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往这里赶。见不到人,离她近一点,心里总是舒服一点的。
莫回,这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就地而坐起来。未几,便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屋内的吴洋听到院外的呼吸声,突然忍无可忍。大半夜,她提心吊胆地不敢入睡,而这个扰她清梦的男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她怒极,站起身,大力地打开房门,高跟鞋在地面上响起空旷的声音。
“喂,你醒醒!”走在这该死的男人面前,吴洋没好气地踢了踢他。
肖若辰睁开眼,以为是莫回,咕哝道:“小慧,你来了?”
“这里没有你的小慧!你打扰了我的休息,请你离开!”吴洋的语气很冲,菜刀几乎落在男人的鼻子上。
看到明晃晃的菜刀,肖若辰的嗑睡虫算是全被赶跑了,但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看到眼前不是莫回,还拿着把菜刀指着他。
心情一下坏得彻底,语气也很恶劣,没有半分家族的礼仪,“你这女人,有病啊!我在这睡觉关你什么事!”
“你睡的地方是我的地盘,怎么不关我的事?!”
“简直无理取闹!”肖若辰低哼了一声,很绅士地回报了这不知道名字却怒火冲天的女人。
这话对吴洋而言更是火上浇油,手里的菜刀一指一指地对向肖若辰的脸,丝毫不怕毁他容的危险,大骂道:“谁无理取闹了?你才无理取闹,你全家都无理取闹!”
“小姐,你看好了,我只是在路边睡一觉。按照中国这种社会主义,这是大家共有的财产,我睡在哪儿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况且你大半夜拿着刀,我可以告你恐吓!”
“我再给你加一条,叫蓄意谋杀!”吴洋晃晃手里的刀,没想到刀把一松,整把刀直直地向地面落下。
而正下方正好是肖若辰的脚!
“啊!”
“啊!”
两个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划破沉静的夜空。
“你这女人来真的啊!我自己买的刀,现在砍自己了!冤啊!”肖若辰捂着脚,在原地蹦着。
吴洋此时恢复了镇定,讶异道:“你买的刀?!这里不是莫回的房子,跟你也有关系?”
“我院门也是我做的。”肖若辰没好气地吼着。
“对不起啊!我扶你进去上点药!”吴洋无语,伸手扶着肖若辰。
“算你有良心。哎哟,痛死了。”肖若辰也不客气地将全身大半的重量交给吴洋。
“你等等,我帮你找药。”吴洋将肖若辰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用了,我包里有。”
“哦。”吴洋走出去半拉半拖地把肖若辰的包拖进来,拖到小厅重重地往地上一扔,这一举动引来肖若辰地尖叫。
“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我的宝贝相机啊!全球限量版的!”
“闭嘴,要坏了,我赔你!”吴洋没好气地瞪了眼。
“你赔不起。”
“没有什么是我买不起的。”吴洋幽幽地开口,除了感情,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她现在的个人财力基本可以负担得起。
肖若辰闻言看了这女人一眼,觉得十分面善,在脑海里搜索,“你是章凌硕的未婚妻?”
吴洋愣了一下,章凌硕的未婚妻?她已经不是了,冷淡地开口道:“看来你伤得不重,自己处理吧!”
“这屋子的其他人呢?”
“无可奉告。”
说完便转身上楼。
人,还真有眼缘这一说,眼缘顺则人顺,眼缘不顺则鸡飞狗跳,比如吴洋和肖若辰。这两人平时的性格都不算太坏,肖若辰阳光真性情,吴洋对娇纵,但她所受到的礼仪教育不允许对陌生人生气。
可这两人碰到一起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遭遇太糟糕,以至于后面的交谈都是夹棍带棒的。
第二天一早,两个不对盘的人来到小厅大眼瞪小眼。
肖若辰在家被伺候习惯了,来莫回这里也一直是莫回照顾他的饮食,所以在早饭时间看到竹条桌上空空如也,他发飚了。
“你是不是个女人?连早饭都不会?”
吴洋当然不甘示弱,轻睨了肖若辰受伤的脚,“我是不是女人,从不需要在厨房里表现。倒是你,被刀划破了点皮便叫得震天动地,可真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哼!”
这一战吴洋完胜。
“专业摄影师?就你这三脚猫的水平?”这是吴洋在知道肖若辰是摄影师时,当场不屑的反应。
“是啊。不过也看模特,如果模特太差的话,确实影响我的水平发挥。”说着,举起手中的相机对着吴洋按下快门,“你看,水平已经影响到无下限了。真是可惜了我的技艺!”
“你……”吴洋“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
这一战肖若辰完胜。
第三战,是在二楼走廊里。
这一天,吴洋正在整理行李。她留在这儿,不过是想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现在多了一个互看不顺眼的肖若辰,她的心情没有好只有更坏。她也不是个对自己太为难的人,既然此地不宜静心,她换个其他安静的地方也是可以的,只要切断一切可以被人联系到的可能,在哪儿都没关系。
“你要走?”肖若辰缓步路过吴洋的房间,探头进来问问。
吴洋没有理会,拉上行李箱,下楼。王大伯已经在院门外等候。
“看在我们是‘战友’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吧?”肖若辰伸手拦住吴洋。
“谁跟你是‘战友’,少自作多情!”
“我们不是每次见面都在战斗吗?战友挺合适的。”
肖若辰这话引来的是吴洋恶狠狠的一眼。
“有事快说?我很忙!”
“很快的!你在院子里等我。”肖若辰说完,跑回房间拿出相机和背包。
吴洋无奈地站在院子等着,看这男人要干什么,反正她也不差一时半刻。谁知道,肖若辰一下楼就对着她咔咔咔地拍着,然后还加一句,“这是我第一次见莫回的场景,如果你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这次吴洋没像平时那样反击,而是低眉沉思着。
她自恃完美的外貌,原来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如莫回,不只是她的未婚夫,连这个男人也如此。她其实是一点都不如莫回的吧?
虽然受过沉痛的伤,但拥有了许多人真心的爱护。不像她,空有自以为是的美貌,真心相待的人并没有几个。思及此,她的心闪过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底升起薄雾,她对肖若辰扯起一抹苦涩笑容,疲累地开口道:“谢谢你的评价,让我及时认清我的不足!我确实比不上莫回。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失去了我的未婚夫!成为全美国的笑柄!”
说到最后一句,吴洋眼眶微热,喉咙有点哽咽。
语毕,吴洋没有多做停留,提起行李,走出院门,上了王大伯的车。
肖若辰没想到会从吴洋嘴里听到这像一番话,他以为她会怒不可揭的,没想到竟然接下他的话,给了那么淡然的回答。一时间回不过神,看着她吃力地提着行李上车,然后看着车子消失在小道上。
脑海里闪过对她道歉的想法,他以为像刺猬的女人,并没有那么带刺。
想着,最后看了一眼莫回的小屋,调整了肩上的背袋,也离开了。
“再半年好不好?你再沉浸在他的世界半年。我半年之后再回来,如果你还在这里,还没放下他,我就算强行也要把你带走,带离这个不愉快的地方;如果不在,我就去找你,你过得好,我马上就离开,好不好?”
以前对莫回说过的话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如果莫回不幸福,他天涯海角都会去找她。可章凌硕为她放弃了自己的未婚妻。他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成全。
莫家小村落。
一家人吃了早饭之后,莫悔带着莫实平去散步,莫家二妈去邻居家的田里帮忙。这两年,家里的田地都给村里人种了,莫家二妈全职照顾莫实平,现在一对儿女回来了,她闲下来,就去帮帮邻居,回馈邻居对莫实平善意谎言的感激。
见家人都各自离开,莫回进厨房拿了桶和抹布,一个人出了门。
路上她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圆润女人拦住,热情地询问:“莫回,你回来了。没想到你变这么瘦了,怎么减下来了,差点都不认识了!”
“你是?”莫回看了半天,脸有点映像,时间太久远,她想不出人名。
“你记不住是正常的,我们都十几年没见了。我是肥妹!”女人爽朗大笑,指着怀里的孩子,“这是我儿子,三岁了。儿子,快叫阿姨。”
孩子从女人的怀里看了莫回两眼,扭头又扎进温暖的怀抱,再也不探头出来。
“这孩子害羞。”女人又嘿嘿笑起来,性子十分热情。
“你这是要去哪?”莫回寻了个话题,这是村里人的口头禅。见人都这么问,要不就是你吃饭了吗。
“我刚从夫家回来,孩子生病了,吃药也不见好,回头找我妈看看。村里老人说十有八九是中了风邪了。这也赶巧了,还能遇到你。我先走了,等孩子病好之后,咱们好好聊聊。”女人挥了挥手,大步离开。
一路上,莫回遇到很多村人,以前的同龄人,现在大都成家生子,不管村里老人、孩子脸上都是惊喜的笑。世界就是这般奇怪,仿佛成人了就忘记了儿时对别人的欺负,笑容里没有当日半分的不满与厌恶。可能不是那么多人都对她不满,只是那个环境里大部分人对她不满,他们不跟着欺负,好像显得自己不跟上道,跟不上村里的大潮流,索性就欺负了。
莫回倒什么都没想,竹溪镇两年的生活,她熟悉了与别人的相处,所以也回了同样的笑容。
她一路走着,那座小木屋静静伫立在小路旁,细木围成的篱笆墙已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左侧的一墙面都坍塌在地,连带木门也倾斜,木条和固定的粗木早已腐烂,被调皮的孩子或牛羊踩成了一地碎木。
莫回还是从本该是门口进入院子,她的神情有点恍惚,沉浸在过往的岁月里。小小的院子,是半人高的荒草,淹没了记忆中那一高一矮的木凳,放下水桶,她弯身拔草。
动作很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是温暖的。
“章爷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过得很好,小哥哥也很好。你和章奶奶好不好?是不是不放心我们,偷偷躲在云后面看。小心笑得太开心,胡子会掉一地。”莫回低声喃着,仿佛章爷爷就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坐在旁边。
荒草难除,不一会儿,她的额间便冒了汗珠。莫回没停下来,还是一边说话,一边清理荒草。
“小哥哥比您预想中的更好,他还是只对他在意的人任性,长到三十岁了,个性还像个大孩子,很任性,那是对他爱的人最大的幸运。章爷爷,我也是。很多心事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只想让他知道。”
一个上午,莫回蹲在院子里除草,先是见是斑驳锈迹的水龙头,然后是两张小凳,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仰头,憋得眼眶和鼻头都泛了红,眸光潋潋水光,也不流一滴眼泪。
将近中午的时候莫实平和莫悔也过来了,两个人倒是正事没干,乱倒是添了不少。莫回无奈,为避免莫实平的腿受累,便将两个人打发到小屋内做些简单的打扫。自己则在外面继续除草,心里盘算着做一排竹篱笆最快需要多久的时间。
春日的太阳,是暖和的,但也会流汗。
更何况莫回这种一向只知道用蛮力干活的人,早就热得通身是汗。莫回一身汗湿地拧开水龙头,伸头往水流里冲,水浸湿了衣背,也进了耳朵,没听到身后汽车的声响和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小丑八怪,时隔二十多年,你洗脸降温的水平能稍微让我期待一下吗?”来人凉凉地说,双手抱胸,在春日的阳光里分外飞扬。
莫回的动作停了一下,以为是她的幻觉。
但她在回家之后,她很安心,心下平静,不会想他成狂,更不会白日做梦。她镇定自若地关紧水龙头,用手擦拭脸上的水渍。
章凌硕也不勉强她,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对她简直思之成狂,思之成狂啊!再见她,就像过了几年一般漫长。
草草处理完所有的事后,他便连夜坐飞机回来,一路自己驾车南下,二十三个小时连眼就没合过。他原本想直接去她家,没想到路过爷爷的旧居,竟然看到她瘦削的身影在院子里忙碌。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不可以让少对她少份心疼,少份爱?爱得他心都发疼了。
布满血丝的眼,紧紧盯看着的背影,不错过一丝一毫,要将这几日全都补齐。
“小哥哥。”莫回转身,看到章凌硕一身疲惫、风尘的装束也并不奇怪。
“这是你迎接我的方式吗?”章凌硕问。
“嗯。”她灿笑。
“我很喜欢。”章凌硕说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地渴望将她拥进怀里,想要融进他的骨血中。
爱一个人,能爱得这么惊慌失措吗?现在他体验到了。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在他温暖的怀里甜笑。
“该死的你,不是傻傻的吗?竟然聪明成这样!”他不是很认真的抱怨。
“很傻,只对你一个人聪明。”莫回也笑眯眯着,将自己湿溚溚的头埋进他的怀里。
“小丑八怪,我有没有说你几乎跟以前一样丑。这脸、这手,怎么一直都是粗糙的呢?本来就没什么吸引力,现在倒好直接降到零。”章凌硕拉过莫回的手,因拔了一上午的草,不算很嫩滑的手更没嫩滑的天分了,满手通红,还磨出了淡淡的茧。
莫回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小屋内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个瘸着腿的老人家以神奇的速度从里屋奔出来。
“你把我的慧儿叫什么?!小丑八怪,我家慧儿哪里丑了?!”一个怒气腾腾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莫实平拖着微颇的腿瞪着章凌硕,非常不满意章凌硕的话。
“爸,你别激动!他这个丑八怪,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莫回赶紧缓颊,她总不能跟她爸说这是情人之间的昵称吧。
章凌硕仿佛是故意挑战莫实平的脾气般,继续凉凉地说,“她在我眼里就是个丑八怪,全世界最丑的一个。你看这脸,这手、这身材,都很丑,我就爱这样的丑八怪。”
“你……敢不欣赏我女儿,放开你的手,别碰我女儿!”莫实平大吼,全然没将章凌硕说的最后一句听进耳里。
莫实平的吼声把在屋里打盹的莫悔震了起来,急忙跑出来看情况。
“老爸,你怎么了?”当他看到章凌硕的时候,一副了然模样,“那是你未来的女婿,你让人家放开人家未来的老婆,这是你的不对。爸,翁婿第一次见面最好别吵架,当然更不能打架,放下您这标志性的拐杖啊爸。”
虽然他第一次见章凌硕痛欧了他一顿,在这时候还是保守这个小秘密,他老爸接受不了。要是知道了,没准让他再欧一次。这次人家章凌硕也不会对他放水的。
“莫悔,你先带爸回去吧。”莫回开口。
“我不回去,这小子不把话说清楚,日子休想好过!我家慧儿绝对不是小丑八怪,她是天下最可爱的孩子!”莫实平在莫悔的搀扶下,坐到刚打扫干净的小椅子上,准备来个兴师问罪。莫实平轻睨了下章凌硕一眼,“你也不过长得稍微好看点,就可以看不起我的女儿!混帐小子!”
“老爸,你未来的女婿长得不是稍微好看点,他这个算得是最上好的容貌了。姐在他眼里是丑八怪也不稀奇啊!”莫悔淡定地撩拨自家父亲的怒火,谁让章凌硕已经点燃了,他不扇得猛烈点也不合适。
章凌硕看出了莫实平的变化,不是他少年看到的冷清孤高的模样,而是为人父急切的护犊。他唇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即使你们莫家人不愿承认,莫回未来的日子都是跟我过的。我爱叫她什么就叫她什么,你们再有意见也没用。而且她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丑八怪!”
语毕,莫回差点流泪了,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劣,捉弄别人能换个方式吗?对象还是她爸。她突然有种夹心饼干的感觉。
“你才是小丑八怪,你们全家都是小丑八怪!”显然,莫实平非常不乐意有人偏低他的宝贝娃儿,更不乐意自己的娃儿以后跟这种除了长得不错,其他一无是处的男人过一生,拎起手里的拐杖想砸这个有眼无珠的男人。
“哎,爸。你小心别自己摔了!”莫悔立马阻止血案的发生。
“莫悔,给你个任务,帮我揍他一顿。”莫实平派出他手里唯一的兵。
“我刚揍过了,现在手还没好全。等我好了一定揍他。”莫悔连拉带拖地拖走莫实平,怕他情绪过于激动。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莫回抱怨起来,“你刚才太过分。”
“哪有?我一直如此!”章凌硕不以为意,负手迈步走进小屋里,“我已经记不住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莫回是那种被章凌硕吃得死死的人,况且她也没真生气,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小屋。屋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简单实用,被她踢过的铁盆已经生了锈,锈迹斑斑看不出原貌了。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美好的回忆,应该说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莫回望了眼章凌硕,很显然,他的感受与她一样。
章凌硕手握成拳,望着小小客厅里桌案上摆着的照片,往事一幕幕跳到眼前。
“硕小子,嘴不要像蚌壳那么硬,行不行?很伤爷爷的心耶。”那是爷爷央求他吃药,他在床上一脸不予理会。
“唉,看来还是需要找莫回过来,有她在你才肯乖乖吃药。”章爷爷站起身,准备外出。
“喂,你就不能换一招吗?这招太老套了,每次都用这种损招。小人行径!”
老人一听到此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还是莫回有用,哈哈!来来来,吃药吃药。”
小小的他立刻垮下脸,整张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有的一拼。
“硕小子,你这智商是破表了,情商怎么还是零啊?这也不科学啊!我跟你奶奶、你爸跟你妈,都没有情商低成你这样的,怎么生了你这个怪胎孙子。真是家门不幸啊!你改天让你爸去你出生的那家医院看看,是不是当年抱错孩子了。”
他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你这孩子,虽然说商场如战场,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将他人置于死地,合作双赢才是首要的。另外,开办一家企业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上的盈利,而是人心。只要人心在,不管在面临什么样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这是他刚执掌章氏集团,击败一个竞争对手,打电话向爷爷报喜时,爷爷对他说的话。
往事一幕幕掠过眼前,然后又回归当下。
“爷爷,我回来!是莫回把我给带回来的。”章凌硕把手伸向莫回,笑得轻松又愉快。
章凌硕与莫回亲亲密密的同时,莫家父子俩正热烈地招开着一致排外的重要会议。
这是一期以莫实平与莫悔为主要核心的首次莫家首脑大会,专门批斗章凌硕的可耻行径,并提出解决方法。为了不让闲杂人等干扰,他们严厉拒绝了莫家二妈的友好慰问,热情地将刚从邻居家回来的莫家二妈挡在门外,以防会议机密泄露出去。
两人头碰头的在纸上不断地探讨着如何让章凌硕完败在他们父子二人的手里。为了表示此次会议的严谨性、保密性,两人均保持沉默,策划方案的过程中均用纸笔表达。
经过一阵安静而漫长的时间,两人均拿出了一套各自认为十分可行的方案。为了鼓励年轻人积极向上的精神,我们先来看莫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