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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许母就亲自带着董香香和谢三在村里走亲戚,见长辈。谢三他们也准备了茶叶,烟、酒和糖等礼物,送给那些村里人。
在庄子里转了一大圈下来,村民也就都知道了,老许家从小养到大的闺女,找了个京城里的帅小伙子当女婿。
一时间,大家都夸许母好福气。许母也笑眯眯地应着。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这庄婚事很是满意。
所有的亲戚都看得差不多了,许母才带着董香香谢三去了许红旗这位堂大爷家。
这半年里小西庄瓜子厂实在是太出彩了。许红旗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等到明年,他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
所以,许红旗自然乐得跟许母交好,也就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这个侄女和这桩婚事。
他们家老头子也坐在炕头上,跟谢三聊天。这一聊,就发现这小伙子见识真不一般。一老一小也算格外投机。
刚好这时,许家当兵的老三在进修,所以也特意赶回家过年了。
许老三和董香香也算一起长大的,只是小时候就没怎么一起玩过,长大后更是没说过几句话。董香香在许老三的记忆里,只是个沉默又安静的女孩。
不过近几年,他父亲和祖父都非常看中这个姑娘。甚至,在陈小英传回消息,说许国梁在大学里找了对象之后。
许红旗还曾经极力想凑成许老三和董香香的姻缘。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和董香香没有什么缘分。他们长大后,甚至没有正式交谈过,董香香就带回来一个白嫩的城里男人。
许老三心中到底有几分不是滋味。这几年,一直听家里人说董香香的好,他多少也对董香香有些上心。现在董香香既然已经定下人家了,许老三倒是也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找机会,看看这姑娘长大后到底变成什么样了?真的如父亲他
们所说得那样好么?
只是谢老三刚抬眼向董香香看去,那从城里来的白嫩小子,马上一个冷眼瞟了过来,看得他心头就是一冷颤。
一个看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白脸,眼神里竟这般凌厉?一时间许老三都有些懵了。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许老三也没想到这男人看媳妇看得这么紧,连别人看几眼都不行?想到这里,许老三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本就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也对董香香没有别的想法。所以,既然这谢三不许他看,他不看也就罢了。
很快,许老三就撩起帘子出去了。
谢三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他都没想到,单单是探个亲戚,都能探出一个情敌来。
家里有个脑袋不太好用的哥也就算了,连这堂哥也拿眼睛直盯着他家小媳妇看。看来丈母娘当初还真没说假话,董香香在这村里根本就不愁嫁。想到这里,谢三顿时觉得压力大增。
不管怎么说,他决定还是早些办喜事为好。哪怕过了春节先去领了结婚证也好呀。谢三心里盘算着,跟许红旗聊天的时候,就随口提起了让大队开结婚证明的事。
许红旗听了这话,就笑着对许母说:“秀兰呀,咱们家这新女婿这是等不及了。”
许母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孩子都说出来了,你这当大爷的,就想办法早点给开了呗。”
许红旗也笑着应了。“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等他们回京城之前,我一准就给开出来,就完了。”
两家人凑在一起,又聊了好一会儿,许母才带着董香香和谢三回家去了。
到了家之后,就发现许国梁正坐在客厅里发呆呢。他两只眼都是直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呢。
许母也没理他,拉着董香香就去准备晚饭了。
于是,就剩下了谢三和许国梁在客厅里。
又过了一会儿,许国梁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谢三面前,很严肃地对他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三看见他就想起了徐璐媛的那副做派。心想这许国梁该不会说什么恶心他的话,在破坏他和董香香的婚事吧?
上次徐璐媛来铺子里捣乱,谢三就没来得及收拾他。他心里正压着火气呢。刚好,这许国强又硬生生地撞上来,这不是请等着他收拾么?
于是,谢三一拂衣袖就站起来了,跟着许国梁就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进屋后,许国梁很神秘兮兮地关好了门。
谢三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这副猥琐的做派。心中暗自打量,只要许国梁一开口说董香香的坏话,他马上就用太极拳把他打出内伤来。
却不成想,许国梁坐在了床上,垂着头,摆出一副忧郁的姿态来。还深深地吸了几大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对谢三说道:
“我和香香是一起长大的,我就跟她亲哥是一样。我们也就小时候亲近一些,玩闹在一起。长大后,香香一直谨守着姑娘家的礼仪,我也从来没有靠近过她。
香香在家里孝敬母亲,尊敬兄长;出去后与人为善,性子好又能干,是我们村里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我们订亲的事,只是小时候村里大家说着玩的,算不得真。香香从里到外都是很好的姑娘。还望你,不要听那些留言,以后好好善待她。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情谊。你若是待她不好,我这当哥的以后定
会找你麻烦的。”他说完就一脸严肃地站起来了。
听他无缘故地说了这番话,想替董香香揍他一顿的谢三也懵了。这许国梁的脑子怎么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许国梁那边还眼巴巴地等着谢三给他承诺呢。见谢三半响无语,他心里还琢磨呢,香香该不会找了个死读书的傻小子吧?这时,谢三才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眼睛又不瞎,自然分得清好赖人。我既然牵了香香的手,定会陪她白首偕老。以后她就是我媳妇了,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待她好,至于你也好好教育一下你媳妇吧?
没得让她去我们的糕点铺子里发疯胡闹。”
这是说他眼瞎,分不清好赖人么?还有徐璐媛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去香香的铺子里闹了?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谢三。谢三句句话都在讽刺他,可是这人却有种读书人的傲气,定是不屑撒谎的。
一时间,许国梁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徐璐媛到底想怎么样?明明都跟她说好了,要先冷静一下。她干嘛去找香香的麻烦呀?那女人真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不行?
……
屋外,因为不放心跟过来的董香香,刚好听到了许国梁的那番话。一时间,董香香怎么也想不明白,许国梁上辈子那么糟蹋她,这辈子怎么反倒回护起她来了?
难不成没做成夫妻,反倒让许国梁对她印象好了?只是他待她的好,她是不稀罕的。
董香香见他们一时也打不起来,干脆就回去继续帮母亲做晚饭了。
谢三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董香香的背影,不禁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大年初一的晚饭,因为有了董香香和谢三,倒是热闹了许多。吃完饭,董香香以消化食为名,带着谢三去了场院里看相间的烟火。
乡下的夜空比城里的夜空要宽广很多,特别是这一晚,不止看了烟火,还能看见星星。
他们手牵着手,心神都飘到了很远。
谢三忍不住就问董香香:“你确定真的对你哥,没有半分情义么?他可是对你上心的很。”他说这话的时候,沾染了不少的醋意。
董香香却说:“倘若可以的话,我当真只想要我妈,不想要这个哥哥了。三哥,这辈子,我们俩就好好过吧。反正,我是真的把那些有的没的抛开了。”
听了这话,谢三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下来。
虽然,香香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可是,香香的未来他定会陪伴到底。
……
在董香香带着谢三出去玩的时候,许国梁终于鼓起勇气,跟母亲说了马叔的事。
他这人本来就愣,还特别喜欢讲大道理。特别是读书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也就更多了。
当然也不是非得让母亲守寡,只是许国梁觉得许母应该找个条件相当的老伴。
那马厂长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他出身好,又是干部,还是京城人。按理说,他们这村里年纪大点的姑娘,嫁给马厂长也是愿意的。怎么这种好事偏偏落在他母亲身上了。
许母明明就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寡妇,而且从来没上过学,各方面的水平也很有限。她嫁给马厂长,两人不管是生活环境,教育背景,还是其他各方各面都相差甚远。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过到一块儿去么?母亲真的可以获得幸福么?
许国梁也是为母亲的以后着想。偏偏这话从他嘴里一说出来,却变了一番味道。
反倒就成了,他嫌弃自己母亲什么都不好,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扒上了人家马厂长似的。
许母本来心情就不定,她也知道自己条件算不得好,只是董香香一直鼓励她,马厂长也待她十分上心。她才鼓起勇气追求幸福。
现在那些美好的憧憬,一下就被她儿子给戳破了。
许母一开始还闷声听着,也不言语。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拿着茶杯就向着许国梁砸去。
还好许国梁躲得及时,不然真就被开瓢了。那杯子也掉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许国梁也是个呆蠢的,他还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气愤地看着母亲,埋怨道:“妈,您干嘛突然扔杯子砸我呀?”
许母狠狠地看着他,嘴角直发抖,两眼都是泪水。
她用力擦了一下鼻子,颤声道:“合着我这儿含辛茹苦了二十年,反倒养出你这么一只白眼狼出来?我之前供你念书还供错了,你满口大道理,却连基本的体贴礼貌都不懂。现在倒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倒嫌弃起你老娘来了?你娘到底哪里不好了?就被你嫌弃到尘埃里。嫌弃你娘是个没文化,没教养,没条件,没背景,什么不好的乡下寡妇,你就给我滚出去。这是我挣
钱盖的房子,你也别住了。”
许母一边骂,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此时,许国梁已经完全傻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竟会这样想。一时间,他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得张口结舌地说:“妈,我并没有嫌弃您的意思。”
许母继续哭骂道:“这还叫不嫌弃?那怎么才算嫌弃呢?难道你也跟外人一样,非要作践死你妈才甘心么?”
这话实在太狠了,许国梁脸都吓白了。他颤声道:“妈,我真的没有这意思。我也是为您着想,您和马叔真的不太合适。”许母冷笑道:“怎么就不合适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难道还不足够么?你自己口口声声要谈自由恋爱,到了你妈这里,你反倒干涉起我的自由来了?好你个大学生许国梁呀,你念大学念出了两套标准
来。”
许母说道这里,已经涕不成声。许国梁上前想安慰她,却被她狠狠地拍开了。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和谢三从外面溜了一圈,回到家里来了。进门前,隐约听到了两人在吵架。
董香香急忙进了屋,一看母亲哭得这样伤心,当场就急眼了。
她也顾不得别的,上前就推了许国梁一把,由于没有收力,把许国梁推得差点摔倒,挣扎了半天,才稳住了身子。
只听董香香红着眼睛骂道:“许国梁,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妈的姻缘。她守了老许家半辈子,难道还不够么?你还非要让她熬到死不成?”
“香香,我不是这意思!你不了解这事情的经过。”许国梁连忙想解释,可惜董香香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扶着许母就回房里休息了。
……
那一夜,许母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嘴里还一个劲地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么个玩意出来,还不如当初不生他就算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他这么嫌弃。”董香香只得细声细语地安慰她。“妈,你放心吧,将来我给您养老,用不着许国梁。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就跟马叔好好过,怎么高兴怎么来。倘若,将来生出什么变故来,您也还有我呢。我就是您坚实的后
盾,你又怕什么呀?”
许母就哭着说道:“丫头呀,幸好妈还有你呢。你说,妈是不是不应该动了再婚这念头呀?老马他那么好,我嫁了他,会不会害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呀?”董香香又继续劝她:“这可不像我妈说得话,当初咱们起步的时候,不是什么也没有么?瓜子作坊可是咱们一点一点做起来的,现在已经变成瓜子厂了。倘若当初咱们因为一点小挫折就退了,还会有今天这
个瓜子厂么?
马文梅那么凶,当初您可没怕怕?今天您又怎么会怕别人那点废话了?倘若您实在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就继续努力学习,不断地进步。以后,慢慢赶上马叔也就是了。”
许母也觉得董香香说得对,嘴里却忍不住问。“香香,你当真觉得妈嫁给老马没问题么?”
“只要您喜欢马叔,自然就应该嫁。女人争取自己的幸福又有什么错?”董香香斩钉截铁地说。
许母听了她的话,再次留下了心酸的泪。
中途的时候,谢三还烧了一壶热水送进来。董香香打了水,亲自投湿了手巾给母亲擦脸,泡脚。
她废了好大心力,这才把母亲安抚了下来。
许母终于不哭了,却仍是犹豫了很久。那一夜,许母都没睡好,似乎一直都没拿定注意。事关她的姻缘,董香香心里再急,也不能直接替她做决定。
只是,她心里是恨死许国梁了。到头来,这人还是不懂得体恤别人。连对母亲都是这样,对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