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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凛身为神庭刑法执事,专行杀伐之事,乃是神庭那锋利的矛,屠戮世间违逆神明旨意之人。此次由其亲自出面,还带上了神庭宝器涤罪剑,自然不会是真的为了剿匪而来。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黑羊寨大当家凌震,一个叛神者的后裔!
叛神者三字之称足以说明很多问题,被神庭之人冠以这样的名号,的确是被追杀三天三夜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燕北凛以涤罪剑攻破了凌震那浑厚的念气护罩,在凌震肋下刺出一道不断溢血的伤口。
但是下一刻,凌震却从乾坤袋之中取出了一把古琴,此琴单单是琴盒的质量就能抵住涤罪剑的一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那这古琴的威力自然让人觉得难以想象。
而从燕北凛此时警觉之中带着些许惧意的态度来看,更能看出此琴之不凡。
古琴又称瑶琴,这赤心古琴四尺见长,梧桐作面,梓木为底,通体髹紫漆,表面光滑细腻,双连弧形腰部如若处子纤细的蛮腰。上有七弦,分别内合金、木、水、火、土、文、武,七根琴弦上起承露部分,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一对“雁足”,又象征七星。
别的不提,单单看着外形,也知这古琴必然价值连城。
虽本是五大三粗的山匪之王,但当凌震席地而作,膝上横琴之时,一股儒雅的气息散发开来,如同百年前的文士一般,说不尽的风流绝尘。
“赤心赤心,五百年前你陪伴赤曜星官多年,琴音传遍八荒四海,威慑九天十地。几十年间又随我父纵横四方,所向披靡。今天倒是要委屈你,与我奏一首曲子,叫这天地听到你的声音。”凌震双手抚琴,喃喃开口对其说话,甚至有些晚辈对长辈一般,看上去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但燕北凛却一点笑不出来,他面色阴沉,心生不妙,危机之中他一咬牙踏步而出,化作一道残影,直接冲到凌震身前,似乎不想给他抚琴的机会。
但是凌震的手指,还是拨动了琴弦。
锵。
一声清脆悦耳的琴声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琴音如若空谷幽兰,悠然奏响,涟漪一般散向四方。
奔袭之中的燕北凛只觉心神颤动,这琴音似乎直达心海,荡漾之中自己凝聚的力量竟不由自主地消减了半分,他怒然再次强冲三步。
这时第二道琴音奏响,琴弦颤抖,琴音嗡然,如同山谷之中起了风儿,吹散了清晨薄雾与流岚,涌向山谷的出口。
顿时已经来到三步外的燕北凛身形骤缓,如同迎面撞上了一阵狂风一般,他目生惊异,没等他冲破面前这无形的狂风,凌震手指拨动,琴音不断响起,那阵狂风渐渐变得越发有力,竟使燕北凛再不得寸进。
“岂有此理!”燕北凛惊骇之中心生怒火,他怒喝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体内那惊人的力量爆发,他顶着无形的狂风继续突进,手中涤罪剑就要斩向凌震的天灵盖。
这时只见凌震左手跪指,右手摘弦,琴弦发出一声崩然脆响,顿时那狂风呼啸,如若惊涛骇浪一般劈打而出,击得燕北凛不进反退,被生生推出了五米远。
“我就不信今天杀不了你!”燕北凛胸腔中的战意被激得熊熊燃烧,他身形再闪,从左侧奔向凌震。
凌震此时目光落在膝间瑶琴上,双手不断拨动琴弦,神色肃然,全神贯注,竟是无视周遭的喊杀,也似乎看不到身形如风似电不断试图杀来的燕北凛,他只是要奏完这一支曲子。
慢慢地,这悠然的琴声变得急促了起来,那幽静的山谷之中风声大起,雾气逸散,狂风吹袭着山壁,掠过陡峭的山崖。
那不断切换方位试图进攻的燕北凛不停被狂风拍打,无论如何也进不到凌震一步之内,外人看上去似乎仍是燕北凛一人化作数人在围攻凌震,但燕北凛自己却感觉到反而是自己被狂风包围了一般。
“这不可能!”眼看凌震将这一首《谷风》演奏的如此淋漓尽致,燕北凛此时由怒转惊,心生骇然,他歇斯底里地骂道:“为什么你也精通音念之法!?明明你只是个意念师!”
很明显,燕北凛得到的关于凌震的情报里,并没有提及他在音念上也有如此造诣,竟一曲奏响之中逼得自己丝毫不得靠近。
甚至此时燕北凛已然不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在主动进行攻击,而是被卷入了这空谷狂风之中,进退不得,只能不得已的以攻代守。
原本凌震和燕北凛身边五米之内就没有旁人靠近,这一次琴音奏响,凌震坐下的地方便化作了暴风眼,身边无形的气流倏然流转,地上的树叶和花草随之舞动,飞沙走石,一些靠近的山匪和官兵又被击退了数步,使得这一块直径二十米的区域仅剩屹然不动的凌震和身形闪烁的燕北凛。
燕北凛在凌震身边不断变幻位置,那些狂风如同无数个拳头在他身边挥舞,使他每一刻都要绷紧神经去应对,若是稍不留神,他极有可能被这劲风搅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一曲并没有直接要了燕北凛的性命,他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苦苦支撑,终于得到了曲终一刻。
可是燕北凛连趁着曲终之时进行奇袭机会都没有,因为这一曲几乎耗空了他的力气,他只得谨慎地连退三步,甚至双腿踉跄,险些站不稳身子。
“噗!”终于挣脱了狂风的燕北凛难以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惊怒地骂道:“你这卑鄙的东西!”
“呵,我已经告诉你我这八年,可是一刻不曾闲着。”凌震双手压在弦上,暂时停止了抚琴,毕竟这一曲下来对他来说也是消耗甚大。他抬头看向燕北凛,漠然开口道:“是你太狂妄了。”
燕北凛不服气地喝道:“少装模作样,若非这赤心古琴乃是超凡脱俗的宝琴,以你这点音念的道法也想伤我!?”
“的确,我仅能将赤心古琴的威势使出三分之一罢了,远远无法与我父相提并论,更别提赤曜星官了。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年轻气盛,拒绝随着父亲修炼音念之法,而一心去练意念与念气。”凌震如此说了一句,随后有些遗憾道:“不然这一曲下来,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算修得像你父亲一般强大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身死命消的下场!”燕北凛冷然讥讽道:“你们这些狂妄到胆敢藐视神明威严的恶徒,才是真正的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凌震漠然盯着燕北凛,坚定道:“神明掌管四方天地,维护天地法则,操纵日月星辰,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既然作为‘规则’的存在,就应无形无迹,融于自然。可千百年来神明除了掌控天地运转,还偏要将规则加到人的身上,意图使每个人都受到命运的约束,这就是错的,既然是错的,就要反抗。”
“一派胡言!”燕北凛身为神庭执事,自然是坚定的维护神明威严,此时听得凌震如此违逆言语,他心中大怒,呵斥道:“是神明创造了世界,又保证这个世界的运转,若是没有神明,岂有你的存在?既然生于天地,自然要服从命运,自古奉承‘天地君亲师’,天地乃是神明所化,你这等不尊天地之人,还妄想挣脱命运?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我敬畏天地,也敬畏神明,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屈服于此。”凌震也丝毫不为所动,眼神毅然道:“人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有权力走属于他自己的道路。神明,应该高居天上,在云端之上俯视他们所创造的芸芸众生,静看众生百态,而不是将他的触手伸入凡世,不断把这世界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肆意揉捏。”
没等燕北凛反驳,凌震紧接着说道:“更何况,他的这些触手已经越发肮脏。”
“他们声称不问凡事,却毫不思索、如同傀儡一般奉承神明旨意搅动世间。”
“他们自认为自己超凡脱俗,却又免不了自身心中的贪婪、傲慢与喜怒。”
“表面上光鲜亮丽一尘不染,实际上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让人作呕的勾当。”
“说是神明的仆人,却已经将权力欺压到所有人的头上!!”
凌震双眸闪光,凛然道:“说的就是你们——神庭!”
“够了!给我闭嘴!”燕北凛额头浮起青筋,爆喝一声打断了凌震的话语,他怒不可遏道:“你亵渎神明,还诬陷神庭,简直罪不容诛!”
“你看,这就是你们的执事风格。”凌震面无波澜,冷笑道:“总把自己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任何对你们的非议与抵制都是不可容忍的,不用其他任何理由,就可以定位罪不可赦。你们就是这世间的一片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头上,而我们遣神众要做的,不过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罢了。”
“你...”燕北凛竟是一时不知反驳些什么,但一直以来的神庭教诲使他还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动摇了信仰,他此时怒极反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你们五千叛神者最后都要死绝了,整个风隐大陆,算上你在内的叛神者余孽也不过数人而已,事实你们做的不过是一场徒劳!”
凌震有些黯然,但还是开口道:“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信仰,就算这五千遣神众倒了下去,还会有另外的人站出来。更何况....”凌震突然瞥了一眼场中间,看向了姜陵几人,随后喃喃道:“‘众神隐,天穹开,天降行者巡四海’,万源总录上的谶语已然应验,你们神庭覆灭的那一天自然也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