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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和李大牛的亲事很快便定下了,同样是私奔,李小九被压在家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可李大牛除了最开始被村子里的人议论过几句后,非但没付出什么代价,因为家中有钱,奶奶居然还同意了他和舒宁的亲事。
李家人和舒家人坐在堂屋中商议亲事时,他突然有些替李小九感到愤怒,坐在窗后想着自己可以做什么,却见李小九端了盆水,悄无声息的泼在了堂屋门前。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等两家商议完后,心情不错的李大牛牵着舒宁率先走了出来,结果二人双双摔倒在地,在两家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大伯母红着脸扶起舒宁,意识到地上的冰不对劲儿,冷冷的看着李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滑,你们小心些。”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可奶奶却并未注意到不对劲儿,道:“我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爱结冰,之前我乖孙也摔倒了。”
心虚的大伯母瞬间不说话了,目光阴翳似刀子一般看向李小九。
舒尘觉得有些稀奇,原来这姑娘不是个傻子啊……
不知为何,他心中对她的好奇程度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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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待他继续留心下去,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娘和陈大夫的事情被人撞破,奶奶一怒之下将娘赶出了舒家,家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每日面对笑面虎似的大伯和大伯父,他心中几乎是绝望的,只希望奶奶能看清楚大伯父一家的真正嘴脸。
可奶奶显然很信任大伯父一家,最后他忍不住了,趁着夜深,跑到奶奶房中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一切告诉奶奶后,换来的确是一顿叱责。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大伯父一家对你比对亲生孩子还好,比你那个娘尽本分多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呢?”
那时舒尘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愤怒的从奶奶房间跑出去后,红着眼撞见了起来起夜的李小九,李小九呆呆的看着他。
“你看什么!”
李小九收回了目光,舒尘有些羞赧的想回房,李小九那个闷葫芦突然开了口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如今的处境也未必就那么糟糕。”
舒尘转过头,狐疑的看着她,李小九道:“至少你奶奶还很疼你,舒奶奶身子骨健朗,你是她唯一的孙子,还有很多年时间去争,去斗,不像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可你看我,不也努力的活着么?”
李小九似乎从没同旁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说完后,便红着脸回柴房去休息了。
舒尘在原地愣了许久,无论他能不能做到,可很神奇的,李小九这话居然令当时心中几乎绝望的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舒尘那时候到底是个孩子,就算再怎么有心眼,也斗不过大伯父一家四口,而且他没想到,奶奶身子会垮的那么快。
看着大伯父一家日益不加收敛的野心,舒尘觉得自己也要大难临头了。
不出他所料,奶奶死后,大伯父一家露出了真正的嘴脸,因为昔日对他的隐忍嫉恨,将他和李小九一眼虐待,过了一段猪狗不如的日子,最难捱的时候,舒尘几乎不想活了。
原本他拖着这病恹恹的身子,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不知为何,每当他想死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晚,李小九同他说的那些话,居然就那么坚持下来了。
他和李小九之间没说过几句话,可莫名其妙的共同受苦了一段时间,骨子里狂傲的舒尘,对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小姑娘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感情。
许是惺惺相惜,又或是别的什么,那时候由不得他多想。
终于,在某一日,村子里路过了一队车马,或许是什么大人物途经于此,暂且在村中露营扎寨的歇下了。
那家的老爷似乎也有个怪癖,喜欢在雪天来到湖边垂钓,许是想表现他文人的风骨,舒尘觉得,机会来了。
那日,舒尘决定赌一把,要么逃离这里,要么死!
他将大伯父骗到湖边,突然说出一些激怒他的话来,尤其是他们一家人这些年来的筹谋,扬言要将这些事在村子里传遍,恼羞成怒的大伯父失手将他推进了湖中。
青坪村的湖说大不大,这边发生的动静远处的人能听见,说小却也不小,至少这边发生了什么,被芦苇荡遮住的湖对面垂钓的人看不见这边发生了什么。
大伯父将人推进湖中,见人沉了下去后,害怕的跑走了。
没多久,他便被人救了起来,那家老爷是个善人,将他救了过来,念他可怜,将他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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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舒尘早就忘了自己坐在那辆陌生的马车上,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子时是何种心情,对于自己终于解脱了的兴奋,还是对前路的迷茫,他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孤苦无依的李小九。
自己走了,她怎么办呢?
可是他们二人之间那点浅薄的交情,值得他冒着危险回去将她带走么?
他仿佛一个逃兵,一个叛徒,带着满心愧疚和不安,离开了青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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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尘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是朝中的官员,膝下无子,见他是个读书的材料,送他去学堂,还请人替他治好了一身的毛病,收他为义子。
而他也不曾辜负养父的期待,科举一路高中,成长的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身边的千金贵女也渐渐多了起来。
养父有心给他娶亲,却都被他拒绝了,不知为何,他对那些昔日见都不曾见过,花儿似明媚张扬的千金小姐们半分兴趣都没有,却时常梦见家中那个面黄肌瘦,形容无味的李小九。
后来他派人去青坪村打听过,才得知她被真正的家人接走了。
她居然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那么个胆小怯懦,和相府的嫡长女陆婉君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是个千金小姐。
舒尘的震惊难以言表,可无论如何,他心中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的。
他们二人的苦日子都到头了,老天终究还是仁慈的,这样就够了,他想。
可不知为何,他很想见她,想问问她他走后,她孤身一人是怎么在舒家撑过来的,想问问她如今再相府过的怎么样,会不会因为她是乡下来的被瞧不起,被欺负?
想同她说声对不起,当初因为她的话坚定的活下来,却抛下她落荒而逃了。
他像个懦夫,有些不敢见她。
后来他想,那便不见了,她在相府总归比在青坪村生活的好。
而且他们二人之间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可言,只能算是两个认得,且见过彼此最狼狈时候的陌生人,她也未必愿意在京中见到过去的人,自己若是出现,会不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这几年骨子里更是孤傲,什么事想做便做,做不到便果断的放下了,却在这件事情上踟蹰不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春闱前一日,养父让他给自己取个字,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名字要从一个青字,他的名字是不可能了,取个字好歹带个。
舒尘清楚,养父一家将他当成了亲儿子,字从他们家,也显得亲近几分,在这上面他没什么意见,落笔时,恍然想起,李小九如今不叫李小九,貌似叫,陆蘅?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舒尘在青字后面,写下了一个珩字,同她的名字谐音。
珩字又美玉之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养父对这个字很满意,舒尘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