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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芩没说假话,邓一川这晚的判断力还有分析能力,以及果敢程度,大大超出了苏芩的预想。
以至于苏芩怀疑,她是不是在跟一个秘书说话。这简直很有点普天成的味道嘛。
后来苏芩蓦地记起事,曾经普天成对她的交待,心里一下清楚了。
怪不得普天成如此看重邓一川,如此想竭尽全力将邓一川保护下来,原来他们两人,真有点像啊。不管对事物的预测还是分析,以及排除法,还要当断则断,也就是平常说的杀伐果断,真是像极了。
苏芩庆幸看对了人,更是庆幸,关键时候,有这样一个有血性又有智慧的年轻人在跟她一起。
“一川你快说,你这一分析,我心哗一下开了!”苏芩这阵看上去再也不是那个平日威严有余,亲和不足的女领导了,样子像是一个小女孩。看邓一川的目光,除了热烈,甚或还带着一些膜拜。就像遇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邓一川对此视而不见,这也恰恰是他的可爱之处。凡事要么不投入,一旦投入,眼里就完全没有别的内容了。
以至于苏芩几次起来又坐下,激动时忘乎所以,走了光露出风情都没有看到。
苏芩自己倒是意识到了,脸上暗暗地红了几下。不过很快就又把这些扔脑后。反正在她眼里,邓一川早已不是什么外人,甚至比当着自己秘书方亚还能让她放得开。
苏芩连连催促下,邓一川终于咬着牙,说了一句非常有份量的话。
“我们应该从柳建枫这里下手!”
“啊?”苏芩又被惊起了身子。这一次她有所注意,起身时用左手护住了衣领,免得胸前一大团风景闪现出来。
“柳建枫,他不是已经调走了吗?”苏芩又说一句。
“正是因为他调走了,我们从他身上切入,才不被对方洞察。而且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柳建枫跟田王二人,真的就有传说中关系那么铁吗?我感觉他们三人,既有互相利用的一面,更有相互防范和竞争的地方。”
“怎么讲?”
“书记您想想,我们查了那么多,大致理起来,无非就是三条线。一是田中和跟博物馆,要说这是我们目前花心血最多,掌握线索也最多的一条。也许对方急着反扑,就在于我们碰了这一条。”
“接着说,另两条呢?”
苏芩开始站着听了。有些事她心里也有一定的底,有些虽然底子不很清晰,但这次去,普天成跟她讲得差不多。她感觉邓一川这阵的分析与梳理,跟普天成秘书长讲的很吻合。
“第二条自然是王家父子,这条线很驳杂,扯出的事也很多。包括涉黑,包括金龙湾开发,以及王和田合手在吉东各种利益的瓜分。很多地方,它跟第一条线是搅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不管碰哪条,都会引起他们双方的反弹。等于我们碰它一下,人家要还击我们两下,甚至更多。”
“一川你说的有理,我们被他们拉入了迷宫。”
“迷宫倒不至于,事情只要做了,就摆在哪里,谁也抹不掉。所谓的抹掉,不过是凭借权力往死里捂,这方面书记您应该更明白。”
苏芩脸白了一下,一谈到权力二字,她这个纪委副书记,就本能地警觉起来。也不好再附和邓一川。
邓一川一点不在乎这个。他只想表达自己的看法,还有判断。
“第三条呢?”默了片刻,苏芩又按捺不住问。
“第三条当然就是柳建枫这面了。表面看,柳建枫是跟他们二人搅一起的,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以及发现的很多可疑线索,我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柳建枫做了,田王二人并不知晓。或者说没有参与。”
“讲具体点。”苏芩表情又凝重起来。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到角色中,这阵的苏芩,又有点像纪委书记的样子了。
“还要多具体呢,一切不都明晰了吗?第一,关于那张照片,应该完全是柳建枫的创举,跟其他人没关系。柳建枫这样做,是公报私仇,泄愤对象甚至不是陈原,而是对他一直不满甚至曾经嘲讽过他的叶芝。”
“怎么又扯出叶芝了呢?”
“书记您先别急,我说的放下,并不是彻底抛开不管,而是更方便把头绪理清楚。除了照片,蓓蕾中学女学生的事,应该是柳建枫这边干的,包括事后的灭火,也应该是其所为。现在我想起来了,我跟沈丹去学校那天,校门口几个保安,都是柳建枫安排的。”
“哦——”苏芩惊了一声,复又坐下。
邓一川继续讲:“上面为什么突然把柳建枫调走,原来我们的判断是要查处,但后来的事实表明,是有人要保护他。为什么保护,我感觉就跟蓓蕾中学女学生事件有关。柳建枫暗中组织了一条线,往外输送女学生,显然不是他自己享用,而是把这些孩子提供给了更高层。有人害怕这事暴露,连累到自己,所以急着将他调走。”
苏芩微微点头。邓一川这番话,让她想起一些事来。感觉邓一川真是号准了脉。这次去省城,她也听到,有人想把柳建枫安排到省委政法委,但被宋瀚林坚决否决了。
“除女学生案外,我还感觉着,社保基金一案,也是他主导的。跟他一起到叶芝老师家要钱的那位陈岚,肯定跟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苏芩心里真是对邓一川佩服得没法再佩服了,就连这样的关系,他都能看得清楚。
“当然,我说要从他这里开始,很重要的一点,不是他们都说,他被调走后,苏书记您对政法委书记一职有想法吗,我们索性也不要回避,就按他们说的,做出你继续对这位置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
“分散对方注意力!”邓一川重重道了一句,喝口水,又说:“他们所以排挤你,绝不是因为你想谋那个位子,他们其实怕的是你不谋。你谋,说明你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你不谋,则让他们担心,你在查他们。书记您想想,他们更怕哪个?”
苏芩想了好长一会,道:“一川,我明白了,事情还真像你说的这样。”
邓一川又道:“我们现在从柳建枫这里入手,还有一个好处,是柳建枫不在吉东,我们查起来,更容易一些。至少比碰另两条线引起的动静小,加上他们现在急着撇清自己,只要不碰他们的痛点,敏感点,他们就不会即刻对我们做出反击。”
想得真是太周全了。苏芩心里,忽而翻江倒海,狂风惊浪,忽而又是一片宽阔。这长时间困扰她的事,今天总算是让邓一川理明白了。
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于是又问了一句。
邓一川重腾腾地说出了一个人名:“赵间平!”
“柳建枫留下的尾巴有两个,一个是他司机袁杰,没来及带走,估计也带不走了。另一个,就是不起眼的赵间平。我想只要把赵间平找到,从最不起眼的这个人身上打开缺口,柳建枫这边,肯定就坐不住了。”
“赵间平!”苏芩也跟着重重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