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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返虚赐予宝贝,是山河榜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前五的获胜者只能各自获得一件,这就变得微妙起来。观水、云仙客、守一、任公子、萧龙渊这五位返虚的所长各不相同,他们赐予的宝贝优劣也因人因时而异。哪怕昆仑拔得头筹,也不知究竟选什么宝贝为好。名次靠前的优胜者先选,也未见得比名次靠后的有利:头名只能到手乍看起来最好的宝贝,后面的名次反倒能选上针对的宝贝。
显然,这五位返虚赐下的宝贝才是山河榜的重中之重。昆仑龙虎要获得滴水不漏的全胜,非要包揽前五名不可;退而求其次,也要拿下前四,才能奠定大局。
我衡量了下十六名新晋元婴,陡然觉得轮轮淘汰的赛制下,两宗要拿下前四,难于登天。强者未必赢家全吃,弱者也可浑水摸鱼。
这大概也是五位返虚平衡后的结果。这次山河榜就是修真界减少无谓流血的大赌斗,和上官天泉与剑宗赌斗凌牙门一般。
新晋元婴散修景小芊问颜缘掌门:“五位返虚可定了赐下的宝贝?”
观水祖师笑道:“其他返虚尚未公布,我就不揣冒昧,先透个自家风声:我会向山河榜前五的优胜者,赠送一次使用我宗九转神炉的机会。优胜者若想祭炼什么法宝、挽回什么师友的躯壳,我自会用九转神炉鼎力助成。”
大概除了常欣,昆仑众人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过观水的想法。观水既然抛出了九转神炉为饵,那么,其他的返虚赐予的宝贝,也绝不能次于观水的。祖师又一次掷下了天大的赌注。
景小芊眨了下眼睛,问:“祖师的意思是:无论哪宗哪派的优胜者,只要挑中您的赏赐,哪怕是借神炉将八转神兵铸造成九转神兵,您也会竭力而为吗?”
观水道:“哪怕入灭闭关,我也会竭力为之。”
群修哗然。
颜缘请教观水:“若有邪魔,想用九转神兵毁坏元始之章,释放出妖国国主;或用九转神炉,复原什么大魔头的躯壳,祖师也要株守诺言?”
那样的话,挑到观水赐宝的优胜者便能助萧龙渊脱困,翻转天下的局面。
观水肃然道:“祖师没有戏言。我相信天下除魔卫道之士不会让我失望的。”
昆仑众门人山呼:“必不辜负祖师的期望。”
智丈大师也领最先投靠昆仑的群修山呼:“必不辜负祖师的期望。”
最近投靠昆仑的群修也学着喊了起来。一波人比一波人喊得散乱,声音也一波比一波小。
颜缘点首,向众人道:
“往届山河榜的擂台赛统共八轮,三日一轮,之后是元婴演法、祖师说法。今番山河榜的正赛连加赛,是二日一轮,加赛五轮,统共十三轮,演法和说法的环节一并并入赛制。元婴在加赛演法,祖师借赐宝说法。
如今天下的道胎金丹不过一百五十,新晋元婴也只十余。若有天助,寻常金丹也未必不能得到诸位祖师的赏赐;即便战力稍逊,一饱奇妙道术的眼福,也不虚此行了。
正赛、加赛并非了断恩仇的杂斗,但分胜负,不论生死,昆仑又有无穷丹药补给各位的损耗。诸位每进一轮,昆仑另有本门的加赏,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掌门的话提振起了群修稍微低落的士气,既然负无损失,胜有奖励,踩狗屎运能得大奖,众心大悦,这次召集于是圆满散去。
夜静,我学着文侯、殷元元的手艺给琳儿煎点心、熬粥汤。自从解除心魔之后,我荒疏昆仑的炼药已久,借着给她作厨艺温习。琳儿一面筷子夹着酥饼,一面读翩翩的信。
她含着糕点问我,也可曾读翩翩的信?我答,还没有。
与琳公主在一起时读翩翩的信,有点尴尬。三年前我还没有与琳儿确定道侣,倘若三年中翩翩与我的信中有情意,我就没有缝可以钻了。反正,正经事情,翩翩绝不会在琳儿的信里遗漏。我将翩翩的一切信札悉数上交。
琳儿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不和你计较。”
然后她道:“我们救翩翩出塔是义不容辞的。救出来后,我们俩还是欠着翩翩天大的人情。不知要还到何时。哎呀,恐怕不等我们还她,又要先请翩翩帮我们一道竞争加赛了。”
我问琳儿,这三年来翩翩过得如何。
琳儿道:“她说,那人待自己很好。妖怪们本来把翩翩软禁在魔塔的一个双树废园里,不与修炼的丹药,只有常人份额的水和食物。废园里灵气贫瘠,翩翩又不吃妖怪们宰割的来路不明的血食,不是茹素,便是坚持辟谷,每日钻研道书。经过了数月,忽然双树林深处有人唤她。
那人失去了形体,甚至连元神都像雾一般稀薄,她是在翩翩的心里显出自己的音容笑貌:她披着灿若云霞的采采衣裳,佩一口酒葫芦、一口桃木剑,像是长开了的俏皮的清薇真人。那人说自己是被剑宗的魏峥嵘暗害,形神俱坏,一出魔塔便要飘散。她左右无事,就教起翩翩龙虎宗的高深符咒。看守翩翩的妖怪们此后也好转了态度,虽然翩翩仍不能出园,一切物什都不缺乏……后面的信就是翩翩和我的闺房私密啦,还有那女人与翩翩讲的很多笑话和趣闻。”
我沉思后道:“翩翩是精细人,三年前她就已经猜出那人是方琼。但因为某些缘故,不能在信中指明。上官天泉是寥寥几个收到翩翩纸鹤的人物,我们既然知道是方琼,三年前的他也能从翩翩曲折的信中猜出方琼。可龙虎宗的人直到我们打西域时候还懵懵懂懂,上官天泉一直隐瞒了龙虎宗三年。”
琳公主也夹了一块糕至我嘴里道:“翩翩在信里有太多的东西没说。她甚至没有提方琼魔祖师的身份。现在知情人都能猜到,没有方琼的传授,萧龙渊和银麒麟怎么能晋升真人?北荒的妖族怎么能脱胎换骨?翩翩却只字未提。难道那个方琼真能随意进出修真者的头脑,翩翩只能在方琼的监视下欲说还休?”
我道:“方琼也未必沦为邪魔。我想,方琼无法离开魔塔多半也是真的。她出不了塔,只能把心思花在找到魔塔的修真者上。妖猴德健找到过魔塔,顺走了十绝阵图,便弃她而去;萧龙渊和银麒麟找到了魔塔,方琼便向他们传法。来到北荒的修真者寥寥无几,哪还管得上他们是正是邪呢。或许十绝阵图,也是方琼故意让妖猴顺走,如此方琼的神念才能通过那图接触到塔外的现实世界。”
我脖颈上的蜘蛛坠没有反响。似乎方琼果然信守诺言,不再从蜘蛛坠里向外窥探了。
琳儿扁扁嘴道:“我看是人家在念想世界帮过你,你才偏心说人家大美人好话。”
“哪里,哪里。”我忙道。
琳儿坏笑一下,从纳戒里取出一支莲花晃了一下。我还记得,这是变钜子出入双塔的法器。变钜子在悬圃被生擒后,这法器就归了琳儿。
我领会了她的哑谜:山河榜正赛时我们俩凭这莲花,学当年的变钜子进道塔,悄悄溜进魔塔,神不知鬼不觉救出翩翩,听她畅所欲言。
我忽然想到,凭变钜子的莲花,自己也能随意进入剑宗的道塔。只是不知道魏峥嵘的肉身届时会有什么异变。反复思量,我终究觉得太过凶险,按捺下不说。
倏忽已至八月初十清晨。天朗气清,大好日子。
近三千元婴、金丹再次集结四海观。各个摩拳擦掌,整装待发。文侯向观水祖师奉还我宗九转法宝银葫芦。观水祖师留我宗元婴丁锦鲤为赵地管领、来俊村辅佐民政、褚桂辅佐军政,余人悉数摄入葫中洞天。
内中一应物资具备,馆舍亭阁完全,花精木妖充作仆役,有星为镜周览葫外天地。
银葫芦轻轻跃起,连跳几下,已从阳秋城的四海观跳到几百里外的燕地长城之上。云蒸雾蔚的妖气陡地压在银葫芦上,葫天里的楼阁森森地摇动。
那魔塔就像长了四脸四对魔眼,一对巨眼的目光罩定了银葫芦不放。燕长城的光塔也全转向我们。妖国经营六十年,燕地的一切灵脉都连成一体,如铁桶一般,那魔塔居于灵脉总枢,也好似一个集燕地精粹一体的顶天立地的巨人。
颜掌门请示观水祖师,是否要隐去银葫芦踪迹,以免不测,发生九转法宝对九转法宝的天摇地撼,玉石俱焚。
观水祖师大方道:“由他们去!群妖心思各异,我又居七圣会之首。纵有魔塔,他们岂敢妄动?我等从容游览此处的大地山河吧。”
他又问,“聚仙班可在?”
聚仙班仍然坚持花落落的志向,搭乘银葫芦,继续前往妖怪之都乌云城巡演。
“那我就先点一出:大地山河一担空,四大皆空相。”观水道。文祺、遵礼等应诺。
银葫芦好似一条大宝船驶向魔塔,群山如同蚁丘。下方妖国的城池要塞、药田矿山、兵器作坊、船舶作坊……尽收我们眼底。文侯向我和琳儿道,可惜原芷不再,否则趁这机会我们就能记下妖国大本营的一切虚实了。
原芷代表西军,与东军的宇文拔都和南宫磐石接洽后,就留了下来,为星宗备战山河榜了。
正南方向,也有一座飞来峰在魔塔的目光之下,悠游飘了过来,宛如一位翠羽青衣的逍遥仙人。此山规模远不如各大军星堡,不过一小丘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隐隐有小桥流水,殿宇楼观。还有一千元婴、金丹的气息。
观水笑道:“龙虎宗的道友,这厢有礼了。”
飞来峰山尖的守一祖师也道:“昆仑宗的道友,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