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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蕴早起的时候就想起当初学武的事,但有些不敢说,担心他渐渐全都想起来,翩翩不知道会怎么罚他。
“想起一些”,穆蕴迟疑着,桌子上的茶壶里热气袅袅,他掂起来倒一杯茶递给顾明月,“是当初我学武的事。”
“感觉怎么样,头疼吗?”顾明月坐下来捧着热热的茶杯,“真的不用找大夫?”
“不用”,穆蕴坐在顾明月旁边,伸臂想把她抱在怀里,却被她抬手挡开,他失落地看着她,“我的医术比癸三说的那个专治头痛的人好很多,我每天都给自己把脉,已经没事了。”
顾明月喝口茶:“那就好。”
“翩翩”,穆蕴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罚我了?”
这两天,他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到。
“是啊”,顾明月说道,忍不住咳嗽两声,忙喝水压下咳意,这两天她都有些不舒服,但是不想让穆蕴知道。
“怎么咳嗽了?”穆蕴抬手准确地扣住她的手腕,继而面色沉沉,“什么时候开始咳的?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下午”,顾明月说道,“没什么事,不想你麻烦。”
穆蕴耷拉下双肩,展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翩翩,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你别拿我当外人,换别的罚好不好?”
顾明月掰开他的手,放在一边。
穆蕴搓搓手,当时怎么就想不开地摸了别的女人。
“翩翩,你先去床上躺会儿,好好休息一下”,他站起身,“我去给你煮一碗风寒药。”
“嗯”,顾明月随口道:“谢谢。”
“不客气”,穆蕴说道,捂着被两个字射得发疼的胸口走出去。
顾明月还没掀开被子,穆蕴又回来,说道:“翩翩,你爹和你大堂哥来了。”
“他们没人受伤吧”,顾明月忙转身上前两步,担心多过高兴。
“没有”,穆蕴就随意地握住她的手,笑道:“他们在路上和穆寅带的人遇上,结伴来的,谁都没有受伤。”
顾明月松口气,跟着穆蕴一起出去。
穆蕴笑了笑,翩翩一高兴就真不生他的气了。
“离国才揪结多少人,还想占我们这么多城,怪不得能如此快便夺回一城。”
“那些守城兵也太不顶事了,离国兵还没打过去的,一个个早跑没影儿了…翩翩呢,怎么还没过来?”
顾明月还未走近府衙宽大的客厅,便听到她爹和焕大哥的声音。
“爹”,她快步跑进去,“焕大哥,阿端,你们都来接我吗?”
顾攀,顾焕,欧阳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便都站起身。
看到好好的女儿,顾攀长长松口气,走过来拍拍穆蕴的肩膀,就拉着女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闺女,没被这兵荒马乱的吓到吧?脸色不大好看,明天咱们就回家去。”
“叔,路上不安全,你们还是跟着军队一起走为好”,穆蕴握住空荡荡的手,“队伍里有大夫,能好好照顾翩翩。”
“爹,我好着呢”,顾明月说道,看向一旁的欧阳端,“阿端,你的手臂是不是受伤了?叫大夫看看吧。”
穆蕴立即说道:“翩翩说得对,你们肯定或多或少都有伤,还是先叫大夫来”,说着转头,吩咐守门的小兵去请大夫来。
欧阳端抬了抬有些僵持的手:“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是啊,没事没事”,顾焕坐在顾明月旁边的椅子上,笑道:“欧阳这伤有人每天关心,不用你们操闲心啊。”
顾明月疑惑,随即便顺着焕大哥打趣的视线,看到略显局促地站在欧阳端右后方的女子。
或许是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女子抬头笑了笑,有些调皮的样子。
顾明月回以一笑:“这位是?”
欧阳端面色有些僵硬,没有回话的意思,倒是女子很活泼地说道:“我叫香芽,是欧阳大哥,顾叔他们在崔城救的人。”
正说着,小兵领着两个大夫进来。
虽然三个人都说没事,顾明月还是让大夫给他们把把脉瞧了瞧伤口。
到给香芽把脉时,她摆手道:“我就不用了,我爹是大夫,我懂些医理的。”
她说着时脸上带笑,声音却有些伤感。
顾明月便猜到她父亲可能在战乱中出了什么事,对大夫道:“麻烦二位了。”
大夫连道不敢,见没他们的事,很快提着药箱告辞出去。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穆蕴说道,“叔,你们先去休息,待会儿再来吃饭。”
“行”,顾攀点头,对女儿道:“翩翩,走吧,跟爹说说这一路上你和含彰怎么过来的。”
穆蕴:…
翩翩的家人一来,他挨近她站的地儿都没了。
眼看着翩翩跟她父兄出去,穆蕴只好默默地去煎伤寒药。
府衙里又增加上百个士兵,门口、院中小路上都站着神情严肃的兵。
“顾姑娘”,穆寅过来见礼,“顾老爷,焕大爷,有什么事您们尽管吩咐。”
顾明月见穆寅还是一身风尘的样子,笑道:“穆寅,这里有许多人,你可以去休息了。”
“多谢顾姑娘关心”,穆寅拱拳,“属下很快就去休息。”
很快穆子大哥也会来蒙省汇合,为防离国杀手混进来,他还是等等再休息。
“翩翩,你瞧这是我做的新马车”,顾焕指着院子西面空地上的一辆双蓬马车,满脸笑意,“坐起来一点儿都不颠,横后方还有个小床,送给你啦,以后你再想出来游玩就驾着它。不过现在乱,你最好一两年内不要出远门。”
说话间,顾焕已带顾明月走到马车边细看马车内部。
车身是用结实厚重的沉香木做成,相对设着两排能坐六人的座椅,座椅后面是一挂帘子,帘子后就是单人床。
床上还铺着干净宣软的褥子,床头车壁上有两个小格子,左边的放着话本右边的放着几包零食。
随时等着主人使用的样子。
顾明月觉得眼眶温热,转头看向脸上还带着大大笑容的顾焕:“焕大哥,谢谢你。”
“跟自家大哥还说这么远的话,”顾焕说道,挑眉示意了下马车,“喜欢吗?”
“喜欢”,顾明月摸摸马车开门处好看的雕花,“只是焕大哥,你用的木头会不会太贵了,肯定要招贼的。”
沉香木一小块就得二两银子,这么大一块沉香木,不就是闪闪发光的黄金吗?
“要护卫干什么用的?还怕招贼”,顾焕摇头,“这车你喜欢,它又好使用便好了。”
顾明月笑了笑。
一家人相见,谁都没有休息的意思,他们只是从客厅转移到客房。
回到客房,顾攀就问起这一路上的事。
除了在沙漠那几天,她和穆蕴一点麻烦事都没有遇到,且在沙漠也没吃什么苦,顾明月便都一五一十地跟父亲说了。
“爹,我还遇到大红了”,顾明月高兴道,见她爹脸上有疑惑之色,又道:“就是小红,它现在长得特别大,还送给我许多稀罕种子呢。”
顾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它啊,还能认得你?”
“小红是谁啊?”顾明月还没回答,顾焕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怎么你跑到沙漠里还能遇见熟人?”
“小红不是熟人是熟蛇”,顾明月笑道,“它就是我小时候养过一段时间的小白蛇,不过现在是一条很大的白蛇。”
“呵呵”,顾焕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翩翩,防蛇之心不可无,没听说过南边瘴林里的大蟒蛇一口就能吞下一个人吗?”
“大红是一条吃素的蛇”,顾明月说道,“它连青蛙都不吃。对了,我带的甜瓜还有三个呢,先给你们吃一个。”
让人去自己住的房间把包袱拿来,顾明月挑出其中最大的甜瓜切开,一一推给惊讶的三个人:“吃吧”,说着摊开一条手帕在桌子上,“把籽放到这上面,开春了我要种的。”
从绿洲里带出来的甜瓜有三四个品种,每一种顾明月都留着许多种子,足够种一亩了。
“嗯,跟应季长出来的甜瓜没什么差别”,顾攀率先拿一块尝了,“香良清甜,比你奶奶种的那些甜瓜还好吃。”
顾焕咔擦咬了一口,点头:“好吃,还有,这甜瓜的个头儿比西瓜都大了,咱那边还真没见过。”
“那个沙漠里面的绿洲是什么地方?”欧阳端问道,“怎么大冬天还能长出瓜果?”
“绿洲里很暖和”,顾明月想了想道,“不冷不热,好像和外面根本不是一个季节。那里还长着这种金黄的苹果,爹,焕大哥,阿端,给你们一人一个,把苹果核给我留着。对了,也给香芽一个吧。”
看着剩下的两个苹果,顾明月笑着系好包袱:“这些给我娘和熠儿。”
她这幅认真的模样倒看得三人忍俊不禁。
没过一会儿,穆蕴端着一碗温度适中的伤寒药过来了,顾明月摇头不喝。
对上他“不能再说一个不字”的眼神,顾明月默默妥协,捧着药碗一口气将苦涩的汤汁喝完。
“吃颗蜜饯”,穆蕴赞许地把一颗蜜饯喂到她嘴里,同时对旁边的三个人道:“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权当接风宴吧。”
顾攀…怎么感觉自家的闺女被抢走了?
…
晚饭还没结束时,穆子、穆丑先后带着一千多兵来到。
此时在蒙省府城,已经有将近五千兵马。
穆蕴让他们直接带着兵在距离府衙二里外的兵营整顿。
第二天下午,留下两千兵守城,穆蕴就带着两千多兵马向西夺柳城。
柳城是个重要关口,浑不耶攻占下来之后,在这里留了六百多人,且还有他手下武艺最精湛的大将。
而且此时大庸军队开始反扑的消息,羌离军队已经知晓,早早地他们便做好了准备。
高高的柳城城墙上绑着一个个人盾,这些人自然全部是大庸百姓。
兵临城下时,离国将官躲在人盾后面哈哈大笑:“想夺回这个城池,便从你们大庸百姓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城下的兵见此面无异色,他们雁翅散开,穆蕴微笑着跨马而出:“尔等已经是无源之水,早晚死路一条,能好死,何必选择不得好死的结局?主动打开城门,饶你们一命。否则,在下只能攻城后让众位尝一尝大庸刑罚再死了,也好为这些无辜牺牲的百姓报仇。”
“对了”,他说着打个响指,一辆囚车被三四名士兵推出来,“离国君,命令你的手下投降吧。如果你的话不好使,我只能抱歉地先让人送你痛苦地回来家。”
蓬头垢面的离国君没等穆蕴说完便向着城楼大喊:“高岗,本王命令你,马上开城门。”
看到国君的形容,高岗眼中闪过纠结神色,而其他羌离士兵已经面露惊惶,前两天的得意早已不在。
看着城下闲适淡然地根本不像是在两军战前的大庸将领,高岗恍然察觉现在的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他们被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太大意了,一步步深入到大庸内部,大庸只要把关口一封,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开,城门”,高岗艰难挥手,既然已经是必死之局,何必负隅顽抗,让国君死于非命?
“你说饶我们一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向城下大声喊道。
穆蕴淡淡勾唇:“自然”。
城门开,乙七丙二带着收归的三百柳城逃兵和有参军意愿的壮汉率先跪下来迎接。
高岗见此,额头汗水如瀑。
好在他没有坚持一战,否则他们这六百人必定全灭于腹背受敌之中。
下柳城后,休整一夜,穆蕴带兵继续往南走。
短短四五天,扯着穆字旗的大军已经增加到一万多,每到一地便有庚辰组的人带兵来汇合。
顾焕坐在车辕上,看着左右百姓跪下来痛哭流涕地对穆家军感激的模样,突然打了个寒颤。
再过一城就是玉清河北岸,朝廷的军队早已重兵布守在北岸,李度回去后立即带兵,已经和浑不耶交战两次,虽重创敌军,己方也损失不少。
穆蕴打算在洛省府城歇一歇,那点儿穷寇,就让朝廷军队追去吧。
“翩翩,下车”,府衙前,穆蕴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边推开车门,伸手示意顾明月下来,“这儿没怎么遭到破坏,我让人巡街安抚一番,马上就能恢复往日热闹。过明天除夕,我们在就在这儿过。”
年前是不可能回到家了,父亲到蒙省的当天晚上,顾明月就让穆蕴派人回她家中送信去了,母亲的回信前两天她也收到。
因此对于穆蕴在洛省过年的建议,顾明月点头答应。
顾攀几人也都没有异议。
“二叔”,见穆蕴带翩翩休息去了,顾焕跟上走在稍前方的顾攀,看看四周的兵,低声道:“翩翩这个未婚夫,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会是…”谋朝篡位吧。
历史上凡是谋朝篡位的,没有一个好下场,且还个个儿臭熏几百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当初刘家之所以能推翻前朝,那也是因为前朝皇帝昏庸享乐弄得天下民怨沸腾之故。
而且听说史故事中讲的,前朝还官怨沸腾,那些当官儿的暗里都对爱抄家的皇帝很不满,所以当导火索被点燃之后,才没有人誓死保皇帝。
如今呢,皇帝根本不是随意妄为的人,百官都很拥护,百姓们提起皇帝没人大夸特夸吧,也没人在暗中骂。
穆蕴这个前礼部侍郎一路上收那么多兵,就算没有谋逆之心也会被人安一个谋逆之名。
顾焕觉得这就是妥妥地要被抄家的节奏。
顾攀怎能想不到这点?他看看府衙内整齐行走地来来往往的兵,皱着眉道:“待会儿我问问去。”
顾焕道:“我也去。”这可是大事,必须问清楚。
…
“我并非师出无名”,面对询问,穆蕴淡然地笑笑,给未来岳父和大舅哥倒两杯茶,“当时风城一片混乱,我正好在彼,挽救颓势义不容辞,夺回风城第二天我就向朝廷写了奏表。议事处回劄我前几天就收到了,朝廷任命我为钦差大臣,沿途收兵夺城,都是我分内之责。”
“原来如此”,顾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回劄我们能不能看看?”
“是啊,这事儿非同一般,必须谨慎”,顾焕说道,“先看好回劄的内容,也省得回朝后有别的官说你僭越。”
穆蕴丝毫不在意,起身拿过来顾明月那个放在包袱里的淡红色绣花手包,将一份硬皮劄子掏出来,递给顾攀。
顾攀和顾焕忍不住对视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到翩翩一个小丫头的包里!
该说穆蕴不在乎这些权力,还是该说他尤其信任翩翩呢?
…
顾明月在府衙的大浴池中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衣服还没穿好,就听穆蕴敲着外面的屏风道:“翩翩?你洗半个时辰了,快出来。”
穆蕴刚才回答翩翩父亲和堂哥的询问时心里就很担心,好容易送走他们,他立即闪身过来。
“我已经洗好了”,顾明月向外说道,“你别过来,我还没穿好衣服。”
“好”,穆蕴应答,想到那天光溜溜被他抱在怀里的翩翩,他忙抬手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快着点儿,别冻到了。”
已经十几天连翩翩的手指头都没有碰到了!
换衣服的软榻处有两个婢女,她们是穆蕴不放心顾明月一个人在那么大一个浴池中洗澡,特意让穆丑到府城的大户人家借来的。
府衙之前是羌离那些小将官住的,婢女仆人跑的跑被杀的被杀,他们过来时这里只有十几个离国兵。
婢女看看映在屏风上的人影,帮顾明月系衣扣时笑道:“小姐,穆大人对您真好。”
顾明月笑了笑,这时穆蕴又问:“衣服穿好了?”
“好了”,顾明月将帕子系在衣扣上,走向屏风,“你去洗吧。”
穆蕴迎上她,展开双臂刚要抱,顾明月已经灵巧地侧到一边轻盈地躲开了,转头看见穆蕴面上的郁闷,她笑道:“我去做饭。”
两个婢女上前,施礼:“穆大人,奴婢们帮您宽衣。”
“这里不用你们了”,穆蕴冷淡说道,抬步走向浴池。
两个婢女疑惑地看了看,不敢跟过去,施礼告退。
出门后,其中一人道:“穆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去?”
另一人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帮那位小姐做饭吧。”
如果能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以后的前程肯定比在如今这个主家好。
…
穆蕴一只胳膊撑着倚在浴池边,闭目琢磨着今天怎么样能拉拉翩翩的手,如果能亲亲就更好了。
这种不能到翩翩的日子,着实有些难熬。
正凝神,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内。
穆蕴转头,瞳孔狠狠一缩,一个女人正顶着翩翩的脸缓步向他走来,带着恶心的媚笑,边走边脱着身上的衣服。
“找死”,戾气聚集在眼底,穆蕴一张拍向水面,温热的水珠四溅,其中一颗最大的水珠,迅疾地直线射向女人的眉心。
魅惑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已有一颗血珠从女子后脑勺透出。
明亮的眼睛失去光彩,女子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地板上,似乎想要问个为什么。
她易容的这张脸,不是此人的心爱之人吗?他怎么能连说一个字的功夫都不给就把她杀掉?
哗啦水声响起,穆蕴缓缓起身,拿起旁边的外衣围在腰间,才走到女子旁边,弯腰伸臂,唰一声揭下来张人皮面具。
穆蕴嗤笑,垂眸看了眼贴着地面的一张寡淡脸,内力催动暗哨,很快亥三现身。
看到地上已无声息的女子,亥三惊讶:“爷恕罪,属下失职了。”
他和甲五甲六看守的很严密,怎么还会有杀手进来?
“处理了吧”,穆蕴销毁人皮面具,拿湿帕子一点点擦着手,“让丁一带二百人出关,把羌离国皇室余孽全部杀了。”
竟然敢顶着翩翩的脸到他面前,果真是嫌命太长吗?
“是”,亥三应道,扛起地上的女人闪身消失,最后落在府衙东北角的小花园里。
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洒了两滴水到女人身上,眨眼间人变成一滩水缓缓深入松软的地面。
亥三收起瓶子,被人注意到之前抬脚踏着旁边的树干隐匿起来。
…
府衙的厨房里都是些被宰割成一块块的牛羊肉,这些羌离士兵虽然到腹地,饮食结构却一点没有变化。
顾明月让士兵出去换些米面,想做馅饼和粥。
穆蕴洗澡的速度出乎预料得快,她还没和好面,他已经清爽地过来厨房帮忙。
“今天有想起什么吗?”顾明月往面里添着水问道。
大半个月过去了,穆蕴还是有些事情没想起来,比如他这些年读的书,全没印象。
至于庚辰组的建立,他昨天才想起来。
穆蕴摇摇头:“只要记着你就好,其他的都是微末小事,忘了正好清清脑子”,说着抬手指指顾明月左边脸颊:“这里有面粉,我给你擦擦?”
“不可能”,顾明月说道,“我连蹭一下脸都没有,面粉怎么会跑到脸上?”
穆蕴十分认真:“真有,我帮你擦干净”,猛然地就低头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刚才过来帮忙的两个婢女立即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顾明月瞪了穆蕴一眼,穆蕴忙举手表示不再妄动。
吃过晚饭,顾明月和香芽坐在一起说话,这些天她经常和香芽聊天,感觉挺聊得来的。
香芽从小没有母亲,是被父亲养大的,家里开着个小医馆,城破之后,她父亲为了保护她被羌国兵砍死了。
她躲在地窖中,才逃过一劫,那天香芽想出来为父亲收尸,却被两个在城里游荡巡视的羌国兵发现。
如果不是欧阳端听到女子的呼救声过去砍死那两个羌国兵,香芽说她也不会活下来。
顾明月看得出来香芽在说到欧阳端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倾慕之情,因此在香芽说想跟着到他们村子定居时,她笑着表示很欢迎。
香芽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活泼却不是那种毫无遮拦的张扬,顾明月觉得很合适阿端那个沉闷性子。
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是很不错的。
不过顾明月不会在中间说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要男女双方自己的意愿和发展。
旁边顾攀几人也在聊天,一路所经和此次离国兴兵的原因都是他们的话题。
穆蕴只偶尔说两句,看着和一个女人聊天聊得非常开心的翩翩,他觉得非常不开心:怎么到处有人抢夺翩翩的注意?
大半个时辰后,穆蕴看看沙漏,简直不知道衣服发饰之类的小事,女人们竟然能聊这么长时间!
“翩翩,时间不早,早点去休息吧”,穆蕴起身,十分自然地握住顾明月的手腕。
顾明月笑笑,也自然地抽出手腕,和香芽告辞,又向她爹、焕大哥、阿端说了声,才先一步回房间。
翩翩的父兄都在,穆蕴不好太无顾忌,因此并没有立即跟出去。
这边几人也很快散了。
穆蕴回房间后转身就从后窗到旁边顾明月的房间里。
“翩翩”,他一进来,便走近正坐在床边拆发的顾明月,笑意温柔,讨好道:“我帮你,我再给你按按头上的穴位,你只闭着眼睛享受就好了。”
“不麻烦你”,顾明月拿着檀木梳慢慢梳着头发,“如果你很闲的话,自己给自己按按头上的穴位吧。”
“宝贝”,穆蕴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捞住她空着的那只手握住,含情双目仰视着他心尖上的女子,“我已经很深刻地发自内心地认识到我的错误了,别这么罚我了。要不然,你打我两拳?”
就是打二十拳,也比这样看着她却无法靠近她要好。
穆蕴很不喜欢这种翩翩和他疏远的感觉,即使那疏远只是很少很少,但他依旧不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时时刻刻和翩翩黏在一起。
顾明月对上穆蕴盛满柔情的目光,好像他眼里的自己很重要很重要。她感觉身体很轻,有种一不留神便似乎能飞起来的错觉,这就是开心得飘飘然?
唇角不自觉勾起,她伸出手指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胸膛:“我才舍不得打你呢。”
穆蕴欣然,按住胸前柔软细腻的小手握住,刚送到唇边,只吻上微凉的指尖,纤细的手指便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翩翩”,穆蕴抬头看她,唇角勾出一个坏笑,“我可是会用强的。”
“那我就喊救命”,顾明月继续梳头,淡淡道:“我昨天晚上梦到你抱着别的女人不理我,难受得醒了。所以我决定,以后都要和你保持距离。”
她的话半真半假,穆蕴却听得心慌:“再也不会了翩翩,无论何时什么情况,我都不会碰别的女人。”
顾明月在这点上是非常信任他的,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吧。”
“我…”穆蕴欲哭无泪,“翩翩,你看看我的黑眼圈,这些天我都没睡好,今晚让我睡在你旁边吧。我保证不抱你”,说着举起左手发誓状。
顾明月偶尔晚上翻身,旁边空荡荡的,同样很不习惯,有天晚上差点出去叫来穆蕴抱着他一起睡。
她想了想,道:“好吧”,转身在床中间放一床被子,又看向穆蕴:“不能越界!”
穆蕴毫不犹豫地点头,绝对不越界,能再次和翩翩睡在一张床上这就是一大进步。
越界的事明天再想!
两人都躺下来,顾明月看看一条被子之隔的穆蕴,突然笑出声来,好像祝英台梁山伯一个书院读书时同卧的场景。
穆蕴侧身看着她,唇角含笑,并没有问她突然笑什么。
“晚安吻”,顾明月清楚地看到他唇角的笑意,手肘撑着床起来,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吻了下:“睡吧,乖宝宝。”
穆蕴满脸黑线,伸臂扣住她的腰身:“翩翩,你还故意招我?”
“嗯”,顾明月点头,“以后我如果惹你生气了,你也可以故意招我啊。”
“好”,为了说话算话,穆蕴十分不舍地一点点收回手,“我记着你说的话了…翩翩,我能礼尚往来一下吗?”
“不能”,顾明月埋在枕头笑,穆蕴别扭地憋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快睡觉。”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又哼哼笑两声,很快便睡着了。
穆蕴宠溺地看着她,确定她睡沉后,起身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下,低柔道:“翩翩,做个好梦。”
顾明月看着满天星辰,心里有种十分神奇辽阔的感觉,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颗半浮在空中的不规则石头上。
四周是黑暗的,却又被无数明亮的星辰照出细碎清亮的光。
“喜欢这里的景色吗,翩翩?”
正看着星海,穆蕴踏着星星走来,和顾明月挤着坐在一块石头上,抱住她。
穆蕴突然看看四周,又看看怀中人儿,然后松开手,叹息道:“我保证过,除了翩翩不抱别的女人,即使是梦里的翩翩也不行。”
顾明月忍不住笑起来,“穆蕴…我竟然梦到你说这么奇怪的话。”
“你梦到我?”穆蕴疑惑地看着顾明月,“这不是我的梦?!”
难道他和翩翩在做同一个梦?
顾明月听到他的话也有些惊讶,她梦里的穆蕴好像说话都特别有条理特别有逻辑。她想了想问道:“穆蕴,你有没有做梦带我去九重天玩,还有一个有大台子的地方?”
“梦到过”,穆蕴点头,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看向星空,笑叹道:“我们竟然已经同梦过两次了。”
顾明月靠在穆蕴肩上,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心心相印这个成语。
穆蕴低头看了眼顾明月,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对我的惩罚终于结束了?”
“嗯”,顾明月看着他,眼中全是笑意。
穆蕴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些,轻轻地在她唇上辗转细吻,片刻,才伸出舌头扫开她的唇缝,勾着香甜的小舌头嬉戏…
阔别已久的亲吻贴近,让穆蕴的心情十分愉悦,直到顾明月呼吸不稳,他才不舍地撤回嘴唇,却还是一下又一下在她嘴唇上轻啄。
顾明月好笑地推了推他。
“这个梦挺有意思”,穆蕴后退,扶着她的肩膀起来,看向灿烂的星海,“我们去走走。”
顾明月就和穆蕴手挽着手在星海中漫步,看到光芒漂亮形状可人的星星,穆蕴还会摘下来递给她把玩。
醒来时,顾明月手中还捏着衣襟,这是做梦时,穆蕴不知不觉给她摘了许多星星,她便拿衣襟兜着。
“醒了?”穆蕴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明月抬头,才发现他正笑看着自己说道:“以后,我们在家里也布置一个星海,我再带你摘星。”
“星星怎么布置啊?”顾明月笑问。
穆蕴神秘一笑:“我有办法,现在起床,我们去集市买年货。”
…
经过昨天大半天的安抚,一大早洛省府城的集市已经恢复,虽然比起往年萧条许多,但总归有了点年的气息。
街上的店铺天刚亮已经搬开了门板,住在郊外的农家,听说安定下来,都收拾起干菜家禽,几乎全家出动地到城里来。
城中自然有失去亲人的人家,恢复生机街上虽偶尔响起哀乐,但来往之人的眼里透出的是平静和希望。
只要留着一条命,他们终会把日子过得好起来的。
千百年来天灾人祸你死我亡,唯有他们乐观豁达一代代繁衍,演绎着自己人生中的苦乐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