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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夜色笼罩住海面,海蓝依依不舍地离开。
火把烈烈中,张云迁笑道:“这家伙是不舍得走吗?”
“可能从没有人跟它玩过游戏吧”,顾明月朝海面摆摆手,海蓝再一次从海中跃出,她笑笑:“快找你的同伴们去吧。”
海蓝鸣叫两声,一甩尾鳍便调转方向游走,只是它还未游出几尺便又转回大脑袋朝着她鸣叫两声。
“再见”,顾明月挥手,海蓝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张云迁目瞪口呆,有些结巴地问道:“翩翩,你能听懂那海豚在说什么?”
“不能啊”,顾明月说得理所当然,“我看它的模样就是在对我说再见嘛。”
顿了顿,她叹口气道:“虽然才见一面,还挺舍得不海蓝的,那么聪明…对了云迁,你回去后要跟你家海船上的人都告知一下,以后遇到海豚,不要伤害它们。这群家伙就是喜欢往有人的地方凑,玩够就回家去了。”
“翩翩,这个你不用说我回去也会交代下去的”,张云迁拍着栏杆,目光停在远处黑黝黝的海面上,“年前,我家有艘船,就是因为攻击这些海豚,全员覆没了,最后派人出来找,也只找到一些遗物。”
“若知道这些海豚根本不伤人,我们…”张云迁有些说不下去。
“海里其实也很危险”,顾明月低声道,“我爸,我爹说,海里还有鲨鱼鲸鱼危险性很大的动物,这些鱼可比海豚大多了,吸一口水就能造成船身不稳,若是遇到这种大家伙,除了躲也没什么好做的。而用箭去射杀它们,是很愚蠢的做法,那样只会引来更过的危险动物。”
“我记住了,回去就给大家说说”,张云迁抹一把脸,感叹道:“顾叔懂得真多。”
顾明月笑笑,反正不怕张云迁以后去问她爹,爹一定能给她圆住的。
“少爷”,喜缘这时拿着一件灰色绸戎披风走来,掂着脚给张云迁披上,后退两步温柔道:“已经戌时,该歇着了。”
张云迁第一次想对自己的女人发火,他看了眼低头掩笑的翩翩,不耐烦道:“走走,什么时候睡觉爷还得听你的?”
喜缘委屈不已,却还是转身先回去了。
张云迁咳一声,依旧站在甲板上赏风景的样子。
“云迁,我回去休息了”,顾明月笑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你早点睡”,张云迁头也不回地摆手道:“我再看会儿海上的夜空。”
然而他心里却早把不长眼色的喜缘骂了好几遍,足足过一刻钟,张云迁才往船舱中走去。
喜缘一见他进来,便把手中的绣绷放下,殷切地给他端来洗脸水,张云迁刚憋的一肚子火也不好朝一个这么细心照顾他还被他占了身子的女人发。
“船上的灯不亮,晚上别绣东西”,直到洗完脚,他才最终说出这么一句话。
喜缘立即转忧为笑,福一礼道:“奴婢知道了。”成为少爷的女人果然不一样,这样关心的话他之前从不会对她说的。即使他看重那个农家女,却也同样看重自己。
泼掉洗脚水,喜缘深吸两口气,才吹熄灯,解衣上床,声如蚊蚋道:“少爷…妾伺候您。”
张云迁本来就后悔昨夜没把持住,一听这话又有些光火,却强忍着道:“船上都是人,睡觉。”
喜缘一下子脸如红布。
相隔的船舱中,柠人直到现在还毫无睡意,她正坐在灯下刺绣,却把光滑平整的绣面扎上许多密密挨着的黑窟窿。
“好你个喜缘,看着老实,却连爬床的事都干得出来,回去后我定会向少奶奶如实禀告,等待你的不是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是少奶奶的怒火。”
柠人恶狠狠念叨许久,才撑不住困意上床睡去。
朝霞洒满江面,一阵阵奇特的鸣叫声响起。
正在梳头的顾明月连忙将头发扎住,打开舱门就见欧阳端正抱臂站在一旁,对她笑道:“那群家伙又来了,围着船头,好像是准备给我们开路。”
甲板上这时已经站满人,护卫、厨子、换班歇着的舵工,就连整天阴着脸的柠人也在内,可以说能出来的都出来了。
海蓝本来在顺着船划出的波浪嬉水玩耍,看见顾明月出来,立即从水中一跃而出,或许是休息一夜体力充足,它这一下直直越到与甲板上的栏杆齐平才开始下落。
顾明月伸出手,及时地摸到它光滑的脑袋。
“这还是昨天投珍珠回来的那只?”张叔和满脸震惊,本以为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有灵性的动物罢了,没想到它还会记人了。
欧阳端却还记着她昨天的话,见此往她身边靠近两步,担心道:“你摸到它了,感觉怎么样?”
顾明月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想起昨天胡诌的吓唬方家父子的话,不由有些好笑,然而看见林弛、李掌柜还有张云迁都紧张地看着自己,她又觉得心中满满的。
往方家船上看一眼,顾明月才低声道:“没事儿,为防方家人捉海豚,我才说它们有毒的。”
几人闻言都松口气,李掌柜缕缕胡须道:“姑娘放心,只要这些海豚不往浅海边去,可没人敢捉它们。”
方家船上,方一清同样看到了这边的场景,他笑了笑,什么海豚身上有一层有毒的粘膜,他昨天就没信。
如果真有毒的话,那珍珠被海豚顶上来怎么没有沾上毒?
方云里和方云希两兄弟显然也想到这点,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一个小小农家丫头,竟然有胆子说谎戏弄他们!
是太天真还是太无知?
方云希心中更为复杂,不知为何,本来只是想用手段让这个农女对他倾心,从而套出更多美食方子,看到刚才那一幕,他自小就汲汲营营的心竟有几分愉快和放松?
随着太阳的升起,甲板上的人也散去大半,而随着海船奔游的海豚们却丝毫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海蓝”,顾明月朝时而奔到最前时而又游回船边的海豚喊道:“别跟着我们了,快带你的同伴回家去。”
海蓝将大脑袋露在海面上,看着顾明月鸣叫两声,似在回答她的问题,然而下一刻,它便又箭矢一样在水中窜出老远。
“这家伙,不会是想送我们吧?”张云迁挠挠额头,猜测。
林弛点头道:“我看像。”
顾明月虽然担心海蓝要一直跟着他们,但此时离岸边还有很远,她便没有坚持赶它回去,其实她觉得有海豚们陪着挺好的。
这一天,海船前方一直有四五十只海豚组成的扇形开路,让一船的人都称奇不已。
天黑前顾明月站在甲板上,再次催促海蓝带着小伙伴回去,然而这个家伙却理都不带理的,时不时还深潜下去,片刻后再猛然冒出来顶着一个什么从下面找到的东西抛到甲板上。
顾明月分外无语。
这次被抛上来的是一只大海蚌,欧阳端捡起来,放到后面那一小堆儿东西边,那些都是海蓝这一天里弄上来的。
林弛看着下面的海蓝,疑惑道:“它怎么一直在给明月找东西?”
下面海蓝停在十几米外的海水中看着这边,明亮的小眼神中全是疑惑。
欧阳端猜测:“难道它还想明月陪它扔珍珠玩?”
“应该不是”,顾明月说着,瞬时恍然大悟,“它以为这些东西我不喜欢,所以才会一直找东西送上来吧?”
张云迁转头看看那一小堆儿,其中还有一根长长的鱼骨,就这东西谁喜欢得起来啊?
“阿端,你把海蚌拿来”,顾明月见海蓝的大脑袋又要往海水隐没,忙叫欧阳端拿来海蚌,“咱们打开看看。”
看见欧阳端又过去捡起海蚌,海蓝缓缓往水中沉的脑袋终于停住。
“这也太精了吧”,李掌柜差点把下巴上的胡须拽下来。
剖开大海蚌,里面中竟是一颗有盘口那么大的粉色珍珠,即使在夕阳的照耀下,也微微泛着光芒。
张叔和看见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这丫头什么运气啊?这颗粉色珍珠,比他们从香罗国国王那里换来的还要大还要明!
这丫头如果是他的女儿,他每天带着她在海上转转就大丰收了好吗?
方家船上刚刚吃过晚饭过来看景儿的方一清瞧见这幕,顿时一口唾沫呛在喉咙大咳不止。
方云希突然觉得,如果真跟这农家姑娘在一起,他会严重怀疑自己的价值。
海蓝看见顾明月双手捧着珍珠,兴奋地从海中一跃而出,边炫技边兴奋地叫唤,似乎在问: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海蓝”,顾明月喊道,“你们快回去吧,再远了找不到家怎么办?”
夜幕降临,船周终于安静下来。
“这次是真走了吧”,张云迁吐一口气,向众人建议道:“今晚吃烧烤?”
林弛笑道:“正好,甲板上还有海蓝弄上来的一只大鱿鱼”,一句话落,众人都忍不住大笑。
也有两天不吃烧烤了,虽然海风比较干,众人还都挺想那个味儿的,很快就叫几个护卫和小厮准备起来。
正热闹着,方家父子三人走过甲板过来。
“我们也来凑个热闹”,方一清笑道,指指身后各抱一坛酒的两个儿子,“正宗桂花酿,怎么样?”
张叔和的酒前两天就喝完了,这时忙起身迎接:“方老弟,两位贤侄,快请坐。来就来吧,你们还带什么东西。”
话落却是毫不客气地让自家儿子把酒接过来,“别累到我两位贤侄。”
方家兄弟俩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假的客套真的可以吗?
海风呼呼,船上的氛围却异常好。
抿下一口酒,方一清说道:“走这么多年船,还从没像这一次顺风又顺水的,是个好兆头啊。”
至于去香罗国时差点摸不到地方,方一清已经选择性忘记了。
张叔和这两天也在心里嘀咕呢,此时听方一清这么说,就哈哈笑道:“方老弟说得好,我张家接下来这一年的生意肯定好做。”
方一清暗想,这么好的烧烤生意你们占住了,生意如果不好做才是有问题了。
闲聊片刻,方一清才问顾明月:“顾姑娘,寿司您想出了多少种?”言语之间竟十分客气。
经过这一出,不管别人咋想,这姑娘他反正是不敢小瞧更不敢惹了。
“已有十几种了”,顾明月放下手中的烤鱼,说道:“寿司做得好不好,酱汁是首要的,品种的话,方老板以后可以让自家的厨师继续开发。寿司配方,酱汁配方,饮料配方,海苔做法我都写好了,这就给您拿来。”
“我去拿”,欧阳端按住正要起身的顾明月,不过片刻,他就拿着一卷纸走来,直接递给方一清。
方一清这才看出,这小子身上带着功夫,且又鲜有的细心,怪不得顾姑娘的父母放心一个小子陪着女儿出来呢。
配方写得极为仔细,方一清大致看过便收到怀中,端起一杯酒对顾明月道:“顾姑娘费心了,这杯方叔干了,您随意。”
顾明月笑笑,也小小地喝下一口:“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派人到花叶县顾家村找我。”
“有顾姑娘这话我就放心了”,方一清神色间更加放松,“如果做不出姑娘做的那种味道,到时少不得带人去打扰您。”
顾明月听着一个长辈您您地和她说话十分别扭,便笑道:“您不用这么客气。”
方一清略怔,随即很干脆地笑着说好。
说过寿司配方的事,几个做了一二十年生意的人转而聊起生意经来,一顿烧烤直吃到天心月明才撤下。
顾明月听着没什么意思,吃得差不多就告辞回房,只是还没刚走出多远,却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方公子有事?”看见来人,顾明月不由微微皱眉。
这个方云希不会就非要缠住她吧?
欧阳端也不着痕迹地上前两步。
看到这两人的神色,方云希不自觉低了低头,尽管可能答案就是他猜测的那种,他还是想亲口问问:“顾姑娘不接受我的珍珠手串,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出身低下的庶子?”
方云希以为顾明月在香罗国时就知道他是方家的庶子,而他自小因为身份问题在外受到过不少冷遇,回去自思,总觉得这农女对他不屑一顾定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在今天早上看到她伸手触摸海豚那一幕之前,他还在想怎么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农女收拾伏贴。
然而早上那一幕,却深深触动了他,从来都把心事压在心底深处的人,第一次想明明白白地问清楚。
顾明月闻言,有些好笑:“方少爷,我也是这两天才知你是庶子,我不接受你的珍珠手串,是因为很突兀,而且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停顿片刻,她还是继续道:“再者,我从不觉得身份可以限制一个人的才能。纵然一个好的身份,能够让人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但不怎么好的身份,也并不是就把人安在一个框架里了。你虽然只是方家庶子,起点却比很多人都高,我看方老爷对你很重视,时不时就会点拨你几句经商之道,你何不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就算以后被分出方府,凭你学到的这些,也未尝不能再建一个方府。”
方云希从小听惯姨娘的耳提面命,无不是让他如何讨好父亲,顺应三位嫡出的哥哥,好在以后能够从方家多分些钱出去,今日猛然听见这些话,他脑海里顿时就翻腾起来。
即使父亲曾说过他,不要被他姨娘那种妇人之心影响,但怎么也不如今天听到的直接,令他身心俱震。
方云希在这一刻才明白,父亲说到“妇人之心”时脸上的表情为何,那是恨铁不成钢。
父亲常在私底下说自己和他年轻时最像,但心性却差很多,他那时还沾沾自喜,因为三个嫡出哥哥也没得到过这个评价。
现在想来,方云希只觉得满心羞愧,父亲那么说是想激励他,而他竟因此更加不甘起来,和姨娘一样着眼于方家那些财产?
父亲对他的失望可想而知!
方云希抬手搓脸,片刻后长吐一口气,拱拳躬身,直接对顾明月行下大礼:“云希以往十几年竟如浅薄妇人一般,多谢顾姑娘今日把我点醒,之前的冒犯,还请勿见怪。”
顾明月忙侧身躲开,不知道这人在刚才那一愣怔都想了些什么,不过他不坚持纠缠自己就好,因此笑道:“不是我点醒你,而是你本来就已经要醒了,我的话恰巧碰上而已,方公子心思灵通,日后的成就必不会低于方老爷。那,你继续去吃烧烤,我回去休息了。”
“姑娘请回”,方云希此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身上的阴沉完全消散,待看着那姑娘走进船舱,而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那个男人停在舱门口捣鼓一个帐子样的东西,他这才返回到甲板上。
“回来了?”方云里一见这兄弟回来就笑道,“东西送出去没有?”
方云希听到这略带嘲笑意味的话,丝毫不似以前那般内心恨恨外表强装笑脸,他只是淡淡一笑:“没,顾姑娘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方云里怔了怔,他看兄弟一眼,只觉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但却又觉得这还是以前那个心眼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庶弟。
耸耸肩也不再多说。
方一清正说起年轻时和胡人做生意的事,这时停下拿起一串烤鱿鱼,对身旁的两个儿子道:“这些经验之谈,你们都好好听着,以后能少走不少弯路。”
方云里和方云希忙低头答是。
以往听得有些不耐烦的话,这时方云希听着却是满心豪情,父亲当年孤身一人都能创下这么大家业,而他还有父亲指导,还有这么多兄弟,虽然大家各有心思,但总有可用的,他一定也能创下一番家业的。
顾明月不知道甲板上的烧烤晚会何时散的,她回到房间就很快入睡了,再睁开眼时,已有蒙蒙的霞光透过舷窗照来。
正要起床,海豚们的叫声再次传来,顾明月长叹一声,她就知道她昨天放心地太早了。
“海蓝”,急忙穿衣来到甲板上,果然看见那条在海水里各种花式游的海豚,顾明月让欧阳端去厨舱找些饼屑大米来,这才对海豚道:“海蓝,你不能再跟着我们了,不然你真的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海蓝鸣叫起来,似乎在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顾明月无奈抚额,欧阳端把饼屑大米拿来,问道:“还洒到海里?”
顾明月点头,欧阳端扶着栏杆把一碗碎饼屑蒸大米都倒入海中,海豚们很自觉地往旁边退,不片刻,就有许多鱼儿游过来争抢食物碎屑,海豚们又等了会儿才从背后一拥而上。
直到这几十只围在船头的海豚们吃饱,顾明月才暗下决定,不能再这样喂它们了,否则它们会跟着船一路到岸上去。
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活动在海里的家伙会饿到,却又怕它们这样跟着船走捕不到食物。
顾明月正发呆,就觉得一股凉意扑在脸上,她低头,便看到只露出大脑袋的海蓝在望着她,见她看过去,马上叫了两声。
林弛刚走过来就看到这幕,不由笑道:“明月,它是在让你陪它玩吧。”
“陪你玩陪你玩,可你今天必须回去”,顾明月拿出手帕擦擦脸,就回去把那颗盘口大的珍珠取出来,和海蓝你一下我一下地投着玩。
张云迁洗漱好出来,看见船头又是一群海豚,先是好笑继而又担忧道:“再过五六天我们就能到泉州港,这一群家伙跟去,还不得引起恐慌啊?”
“它们不会跟我们走那么远的”,顾明月说道,硕大的珍珠又被海蓝弹回来,她只好捡起来,又给扔下去,“再远它们就找不到家了。”
另一边,方云里走到甲板上,看着这边忍不住笑道:“这个顾姑娘也不嫌累。”
听见声音时就已出来的方云希笑了笑,手指在栏杆上轻敲片刻,他将一直挂在腰上的白玉笛摘下,悠扬悦耳的笛声随即在广阔的海面上飘散开来。
方云里有些惊讶,他这个庶弟的笛子竟然吹得挺好,以往他都以为他挂着装文雅来着。
张家船上几人听到笛声,也都十分惊讶。
张云迁笑道:“看来这个方云希还是不死心啊,晚上我找方叔说说。”
“不用”,顾明月听懂张云迁的意思,阻止道:“你听他的笛声,豁达开阔,根本不是对我表达什么,你去说,方家人还以为我多自恋呢。”
“还真是”,张云迁静听片刻,笑了笑,“听笛声,这人是想开了啊。我爹说过,方家老四是最像方一清的,只是嫡母不管,被家里的妾给养歪了,现在看来,人也是会想明白的,这以后,又是一人物啊。”
顾明月听罢没说什么,其他几人却都若有所思。
海蓝见珍珠迟迟不下来,便直接喷一大口水到甲板上,随即快速地潜到水中藏起来。
张云迁擦擦脸上冰凉的海水,撸起袖子,道:“林兄,欧阳,翩翩,咱们一起陪着小家伙玩玩,看它能不能捡得及?”说着便从靴筒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珍珠朝海面上扔去。
林弛看顾明月一眼,点点头,珍珠接二连三地被扔到海面上。
海蓝速度够快,身影也够灵活,竟然一气儿接四颗珍珠毫不吃力。
远远看着的李掌柜捂脸:“投珍珠玩,你们浪费不浪费啊?”末了低声道:“看来咱家爷还得多挣钱,不然以后可玩不起。”
甲一甲二耳朵灵敏,听得清清楚楚,看着海船前欢快地跃出来的海豚,默默对李掌柜的话表示同意。
夕阳半垂时,欢快了一天的海蓝突然朝着甲板上鸣叫两声,即使听不懂动物语言,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低落不舍之情。
顾明月知道,海蓝这次是真地要告辞了,她朝海面挥挥手:“再见。”
海蓝又鸣叫一声,此时围在它身后的海豚们也纷纷响应,海蓝跃起,长长的嘴在顾明月的手上点了一声,随即自由下落,在水中转头,它便逆着船头行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渐渐游远。
西边的晚霞还未完全消失,就已不见一只海豚,海面除了风声,竟是安静异常。
“这群家伙一走,还挺不习惯的”,张云迁笑叹道,打破了甲板上的安静。
“也算是缘分,它们竟然陪着咱们走了两天”,李掌柜也颇为感叹。
知道海豚们这次是真的走了,顾明月放下心的同时,也很不舍,当晚便很早就睡下了。
风和日丽地又行数日,这日中午站在甲板上,终于可以看见西方远远地有一片黑了。
张云迁十分激动地叫来顾明月,指着那片黑道:“那就是泉州,天黑前我们便能到地儿,下了船我带你好好吃一顿去,明天我们就能到帝京。怎么样翩翩,马上就到家了,激动不激动?”
熟悉的风物就在眼前,顾明月怎能不激动?她点点头:“我现在才发现,我挺想我爹娘的。”
听她的声音到最后一个字都有些哽咽,张云迁连忙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严肃认真道:“翩翩,你可别哭,要不回去后我不好跟顾叔顾婶儿交代啊。”
林弛走上前拍拍顾明月的肩膀,笑道:“我第一次出海,也是这样,回到家就好了。”
顾明月笑了笑,如果不是有平原哥和阿端一直陪着,她早在还没到香罗国时就得哭鼻子。
“今天晚上我做东,在泉州庆元楼请各位如何?”李掌柜这时笑道,“反正都到家了,你们今晚也别在船上睡了,尤其是顾姑娘,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回去才好见父母。”
顾明月不着痕迹地动动鼻子,没闻到身上有什么味啊?不过她的确有半个多月,准确来说是二十天没洗澡了。
张云迁捕捉她的小动作,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便一挥手道:“好,咱们就在泉州歇一晚,明儿早再启程。”
方家那边得到他们要在泉州休息一晚的消息时,回说他们也顺道在那休整休整,正好出出货,反正到家门口儿了,不急。
刚过酉时,两艘大船便一前一后泊进泉州港。
泉州果然不愧为大庸第一港,码头上人员辐辏,船舶停着无数,此时暮春,远处堤岸上杨柳依依,白絮飞扬,顾明月一下船就觉得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乡土乡音让她一下子鼻头酸涩。
李掌柜有货要卸,一下船就让身后的一名壮汉去找脚力,他自己则还陪着顾明月一行人。
“顾姑娘累不累?我叫个轿子过来?”李掌柜笑容满满,十分殷勤。
“多谢李掌柜,不过我一点都不累”,顾明月说道,“整日在船上窝着,我也想走走呢。”
周围人声喧阗,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心里却十分高兴,终于到家了。
这时还有位划着小船的老者问她道:“小娘子,你也是跟着海船出海的?”
顾明月笑着点点头,听到老者喃喃着“不得了”的感叹声好笑不已。
林弛却不着痕迹地看李掌柜一眼,心里警惕,上前两步把正和旁边询问之人说话的明月挡得更严实两分。
李掌柜摸摸鼻子,他就不像好人?这林弛小子和欧阳小子外带那张少爷,都防他防得紧啊。
稍后一些的张云迁笑笑:年龄大了就得有自知之明!
而此时的泉州港,也因为张方两家大船的停靠更加热闹起来,脚夫们都涌过来问有没有货要卸,其他看到这两艘大海船的人也在嚷嚷着讨论。
谁不知道这两家的船都是往海外跑的,走得非常远,带回来的好东西也很多?
因此一行人还未刚到庆元楼,泉州城中就已经有不少生意人听到这个消息找了过来。
大家本来商量过决定先吃一顿好的再去客栈下榻,只是菜还在做,张家方家父子都已被客商们给围得严严实实。
张云迁好不容易挤出来,找到顾明月时,就见这几人已经在隔壁的雅间重新点菜吃上了。
“这笋子炒得不错”,张云迁连夹两筷子菜送到嘴里,这才道:“翩翩,刚才没被那些人挤到吧?”
“没有”,顾明月没急着吃菜,反而是先盛了一碗甜汤在喝,此时就笑道:“这些人都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你们用不用先在这儿出出货?”
张云迁见她没吓着,就坐下吃起来,“我爹说得在这儿停一天,你急着回家不?如果急着回家,我明儿带你去租条船先送你回去。”
顾明月摇头:“我不急这一天,而且我明天也想去买些荔枝带回去呢。”
林弛说道:“你在香罗国买那么多小珍珠,也可以在这里找客商先出一些。”
顾明月想想道好,林弛又道:“那明天上午我带着你把小珍珠卖卖,下午再去买荔枝。”
张云迁明天肯定要忙得脚打后脑勺,此时听到林弛要带着翩翩,他也放心下来,不过还是道:“我叫两个护卫跟着你们。”
李掌柜忙道:“张少爷,这个不必,我在泉州熟得很,我给他们领路就成。”
这个张云迁还放心他,便点点头:“有李掌柜这个熟人跟着还好,我家护卫们各自也都带着特产,让他们跟着吧。”
李掌柜也就不再多说,吃过饭便领着几人到距离庆元楼不远的宜家客栈,安排着他们住下后,他没有立时回家,反而是先赶到瓷器店中。
瓷器店还没打烊,一个掌柜摸样的人正在柜台后面打算盘,看见他过来,便道:“回来了?前天正好有笔账对不上,你过去看看。”
李掌柜答应一声就向后院去了,这边掌柜的把账算完,才慢悠悠起身,让小伙计关了门。
“此行如何?顾姑娘没事吧?”掌柜的回到账房就摘下帽子,说道:“爷来信问过好几次了,那顾姑娘到底怎样一个女子,让爷如此惦记?”
甲一甲二到瓷器店通知过掌柜的之后,就已经隐起来了,掌柜的连一个字都没问得,现在正抓肝挠肺地好奇呢。
“什么女子?”李掌柜一边奋笔疾书着写报告,一边说道:“那就是个奇女子,爷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奇女子?你这形容还真奇怪”,掌柜的原以为会听到或貌美如花或动如脱兔等一系列形容词,哪知道这二掌柜就给他说这么一个字,“想要跟着出海,那的确够奇。那姑娘走没,我明儿看看去?”
掌柜的是穆蕴十岁时救下的,从那之后他便忠心跟随,然而在他心中又有拿穆蕴当小辈看的一面,对他的终身大事自然十分关心。
李掌柜闻言,摇摇头,手下的笔却是不停:“我这一路可是没少被顾姑娘身边的几个人怀疑,您还是别去凑热闹,坏了爷的事可就不美了。”
掌柜的想想,终是点头,他们都是暗里的势力,行事还是谨慎点比较好,又嘱咐两句,便回去休息了。
李掌柜这边奋笔疾书大半夜,终于在鸡叫第三遍时把这一路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揉揉酸疼的手腕,将厚厚一叠纸拿张牛皮纸包住,李掌柜正在发愁怎么把这样一沓信不惹人怀疑的送出去时,就听紧闭的房门突然响起咔嗒一声,他将灯吹灭,拿着牛皮纸包过去将门打开,疏淡的月光下,只见左边门上贴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如果不仔细辨别什么都看不出来。
饶是心有准备,李掌柜还是给吓一跳。
“信”,那人低声说道。
李掌柜这才听出是甲一,点点头便把牛皮纸递了出去,然后他眼都没眨一下,门上的甲一已经消失不见。
李掌柜后怕地想,幸亏刚才大掌柜没坚持要去看顾姑娘,片刻后他才哼着小调儿回家去了。
别看大庸兵多将广,爷真要起事的话,恐怕朝廷也抵挡不了,不过爷布置这么久,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接管朝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