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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秦小满仍是不敢相信。
“真的。”谢广点了点头,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小满,我们离开的太久了,应该回家了。”
秦小满眼眶一热,颤声问他,“可夫君留在京师,会是将军,回到秦家村,就要变成平民了,夫君也不在意吗?”
“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孩子。”谢广环住她的纤腰,抵上她的前额,低声道;“小满,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
秦小满轻轻的“嗯”了一声,回抱住丈夫的身子,小声呢喃;“我连做梦,都想回去。”
谢广便是微微笑了,揉了揉她的发丝,温声开口;“等我禀明了王爷,咱们就回家。”
“夫君,我放心不下小郡主,那是姐姐用命换来的孩子,我真怕,等我们走了,宫里的人不会用心照顾她。”
“傻子,王爷登基在即,这孩子以后会是王爷的嫡公主,先不说王爷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女儿,就算往后又有人为王爷生下孩子,可这孩子的生母是沈清瑶,单凭这一点,这孩子就会成为王爷的掌上明珠,王爷又怎么会不疼她?”
话虽如此,可秦小满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姐姐是为了生这个孩子,才搭进去了自己的一条命,我怕……王爷会迁怒这个孩子。”
谢广闻言有些无可奈何,他微微皱眉,无奈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秦小满看着丈夫的眼睛,小声问他;“夫君,倘若是我,生远儿,或是還儿的时候……没有撑过来,你会怨怪远儿,或還儿吗?”
谢广心中微紧,想起秦小满生下一双子女时所受的苦,不免既是疼惜又是庆幸,疼惜她所受的罪,庆幸她仍好端端的陪在自己身边。
“不会,”谢广抱紧了她的身子,将脸庞搁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我不会怨怪孩子,只会更心疼孩子。”
秦小满微微叹了口气,眼睛有晶莹的泪花,“那王爷,也一定会更心疼他和姐姐的女儿。”
“是,所以你不用担心。”谢广拍了拍她的后背,“再说,还有苏娘娘。”
秦小满身子一颤,从丈夫的怀里抬起了头,“对了,还有苏娘娘,夫君,往后王爷忙于国事,后宫里的事定是全由苏娘娘做主,苏娘娘,会不会因为姐姐,记恨这个孩子?”
“苏娘娘是王爷的发妻,若说沈清瑶还活着,她兴许会忌惮,可如今,沈清瑶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又是个女儿,对周子墨不会有任何威胁,她对这个孩子,也自是会尽心尽力,哪怕是做给王爷看的表面功夫,她也不会亏待这个孩子。”
秦小满细想下来,也是觉得丈夫说的有理,谢广见她终是不说话了,才微微笑了笑,对着她道;“还有要问的吗?”
秦小满摇了摇头,一想起自己要与丈夫和孩子离开京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能再见到那个孩子。
“夫君,我们走后,还能回来吗?”
“这还没走,就想着回来了?”谢广失笑。
“我放心不下姐姐的孩子。”秦小满如实说。
谢广看着她的眼睛,隔了片刻,才道;“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再回来。”
秦小满点了点头,手指缓缓的在丈夫的胸口绕着,小声说;“那王爷,会放咱们走吗?”
“会。”谢广只吐出了一个字,握住了她的小手。
三个月后,周怀安于京师称帝,改国号为“周”,新的朝代,拉开了序幕。
凤安殿。
“娘娘,皇上如今已经登基,这几日有好几个朝臣都是上了折子,恭请皇上立后。”嬷嬷立在苏氏身后,为她梳着长发。
“皇上怎么说?”苏氏睁开了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两年,她的眼角已是起了细密的鱼尾纹,黑发中的霜迹也更为明显,即便在名贵的养颜丹,也固不住她的容貌。
“皇上,将那些折子都是压了下来,也没说什么。”
苏氏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开口;“礼部那边,可曾说什么时候为皇上挑选秀女进宫?”
“礼部的成大人昨日也曾说起,要为皇上充实后宫,却被皇上训斥了一番。”
苏氏微微勾唇,“沈清瑶的丧期还没满一年,皇上连登基时的庆典都给免了,哪还有心思却让礼部挑选秀女,这个成大人,倒真是将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了。”
嬷嬷闻言,顿了顿,又道;“娘娘,皇上前两日,还曾下令严惩了安顺与靖远两位将军。”
“哦?是为了何故?”苏氏眼皮不睁,问道。
“说是两位将军在沈妃娘娘的丧期内在家饮酒作乐,听说还找了歌姬,皇上雷霆大怒,说是两位将军对沈妃娘娘大不敬,收回了他们的军权不说,还将两位将军贬到了西南。”
苏氏慢慢的睁开眼,自沈清瑶去世后,周怀安如同变了个人般,脾气越发暴虐,宫里的人无不是小心翼翼,他曾下旨,命举国上下为沈清瑶守孝,百日内禁止一切宴席作乐,与嫁娶之事,如今,百日丧期已过,两位将军在家中举行宴会,却惹得他这般震怒,这丧期,亦是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也罢,皇上心里难受,由着他去吧。”苏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起了小公主;“公主怎样了?这两天也没去看她,她吃的可好?”
“娘娘放心,奴婢一早就去了承华宫,看了小公主,小公主如今长胖了些,眉眼也是长开了,比起刚出生时可真是漂亮了不少,乳娘说,小公主每日都要吃好几次奶水,等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让御膳房给小公主炖点汤啊粥的吃了。”
“嗯,这就好。”苏氏微微颔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宫女从外头跑了进来,向着她匆匆行礼,道出了一句;“娘娘,皇上刚才下旨,将……将沈妃娘娘,追封成了元后。”
“你说什么?”苏氏面色一变,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皇上将沈清瑶,封为了元后?”
“是啊娘娘,皇上已经下旨了!”
苏氏面色灰暗,眼睛里亦是浮起一层灰白。
“皇上怎能这样,咱们娘娘,才是皇上的元配啊!(元,为开始的意思,指第一个配偶,原配,原,指的是原来,有前妻的意思,现在多将男人的妻子说成“原配”其实不太准确,应该是“元配”。古代元配,指第一个所娶的妻子,元后也就指皇上的第一个妻子,帝王嫡妻,含唯一的意思。)
“皇上下了圣旨后,礼部的张大人和于大人,也曾上奏,说皇上此举有违礼数,可皇上……”宫女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氏一眼,不敢在说下去。
“皇上一意孤行,仍是将沈清瑶追为元后,是不是?”苏氏深吸了口气,平息了自己的呼吸。
“是。”
“娘娘,您可莫要气坏身子,您才是王爷的发妻,这天下间谁人不知?就算皇上下了旨,也改不了这个事实啊。”嬷嬷劝着。
苏氏勉强笑了笑,脸色依旧惨白,她轻启朱唇,默念着那两个字;“元后……”
沈清瑶既是元后,即使周怀安也将她封为皇后,她也永远都只会是继后,太庙中,她亦是要永远的陪在沈清瑶身后,生生的比她矮了一截。
“娘娘……”嬷嬷心中亦是不忍。
“没什么,”苏氏开了口,强压着喉间的酸涩,扯了扯唇,道出了一句;“和个死人计较,不值当。”
“娘娘说的是,娘娘还有皇长子,娘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话虽如此,可想起周怀安对沈清瑶的深情,苏氏攥紧了手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不甘与痛苦尽数压了下去。
他对她越是深情,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无情。
皇宫,太和殿。
谢广踏进内殿时,就见周怀安正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案桌上散落着小山般的奏章,近乎将人吞噬。
大周初立,百废待兴,国事与政事,几乎缠着周怀安连喘息的功夫也没有,他却也有意用政事与国事来麻痹自己,方能将蚀骨的痛楚压下。
“皇上。”谢广行了一礼。
周怀安睁开眼睛,向着谢广看去。
谢广跪在地上,双手将一封圣旨举过头顶,恭声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怎么,嫌官小?”周怀安皱起眉头。
“微臣不敢,如今天下太平,微臣无颜舔居将军之位。”
“谢广,你是难得的将才。这是你应得的。”周怀安虎目深邃,望着地上的男子。
谢广微微抬眸,向着周怀安看去,“皇上,微臣已答允妻儿,举家返回豫州,还请皇上成全。”
周怀安许久都没有吭声。
“娇妻在怀,珍儿绕膝,谢广,你好福气。”周怀安声音低沉,说完,男人淡淡一笑,眼底却满是苍凉。
“还请皇上成全。”谢广低下了头。
周怀安闭了闭眼眸,在睁开时,眼底只余浓浓的荒芜,千里江山如何,万里江山又如何,即便他将这万里河山拱手相让,又如何能换回沈清瑶的一颦一笑。
“你既不愿为官,朕又何必勉强你。”周怀安站起身子,缓步走到谢广身边,单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多谢皇上。”谢广的声音,亦是含着几许沙哑。
周怀安无声的按了按他的肩头,折过身子,离开了太和殿。
谢广望着他的背影,望着曾经的将军,如今的皇上。
他的身影仍是一如既往的高大而魁伟,却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似乎他的豪情与壮志,喜怒与哀乐,已被沈清瑶一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