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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完毕。”
“行刑完毕。”
内侍的唱礼回荡长宁耳畔,像上天降下的雷音,能震动灵魂,钻入心底。
“宋宜晟,”长宁眼中模糊,念着这个名字,猛地拂袖转过身。
内侍端着紫檀木盒,身后是押送宋宜晟的两名侍卫,还有一队御前,押送这个木盒步步而来。
长宁手指都在颤抖。
“宋宜晟,”读着他的名字,长宁模糊的眼前再度清晰。
她昂首挺胸,步步迎向宫门。
“大殿下,”内侍向她颔首。
“向陛下复旨,按规矩,您现在还不能看。”内侍提醒。
长宁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
她忘了。
宋宜晟突然变成一颗人头,让她忘了宫里的规矩。
“嗯,拿进去吧。”长宁目光没有离开那木盒,只是将道让开。
内侍冲她颔首,阔步进殿。
长宁跟在他身后,步步登上玉阶。
“殿下?”银乔上前扶她。
长宁摆手。
大殿门被拉开。
“大公主到!”内侍唱礼。
长宁站在正门前等候,父皇已经在正前方的宝座上端正坐稳,深深看她。
少女身姿挺拔,背是耀眼阳光,出尘绝世。
皇帝抬起一只手。
福安上前高声:“宣,大公主上殿。”
“殿下,陛下有请。”身边内侍传话,长宁高抬腿,跨过大殿的朱红门槛。
“儿臣见过父皇。”她行礼,皇帝道免礼。
“我儿,你去替父皇看看吧。”皇帝一指,正是那木盒。
长宁屈膝,“是。”
她微微侧身,内侍便将木盒奉上。
长宁目光一贯坚定,此刻手指没有颤抖,握住木盒盖子。
紫檀木盒盖缓缓揭开,血腥气扑面。
长宁眼里没有半点惧意,低头看去。
一颗发髻散乱,染满鲜血的人头,宋宜晟双目紧闭,嘴巴微张,脸上已毫无血色。
头颅上的鲜血早已顺着斩断的脖颈流干。
长宁伸出手。
“哎殿下!”是福安,老御前总管上前半步:“殿下,不吉利啊。”
毕竟是一国公主,如何能去触碰死人头颅。
长宁木着脸,伸手抓住宋宜晟的发髻,将人头提起。
“父皇当日,不是这么验看外族一家的头颅的么?”她淡淡开口,扭头看向皇帝。
大殿上瞬息静了下来。
所有人控制着呼吸,生怕惹怒了陛下,落得宋宜晟同样的下场。
人头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砸在盒子底下。
皇帝没说话。
福安赶忙道:“快把这脏东西拿出去,别弄脏了大殿!”
长宁再看一眼,确定头颅没什么问题,方丢回盒子。
“宋宜锦不是就关在大牢里么?送去给她。”
福安脊背一寒,打了个哆嗦又去看皇帝脸色。
皇帝不语,福安便上前:“还不照大公主说的做?”
“是,”内侍门匆匆应道,端着头颅离开。
“朕,要和长宁说说话,你们先退下。”
“是。”福安躬身道,带着一屋子奴才退下。
长宁环顾一周,才发现不论是郑安侯还是三位大人都不在殿内。
应该是在便殿吧。
“父皇,儿臣接了一份新状,是——”
“长宁,”皇帝打断她的话,又道:“父皇给你看一样东西。”
长宁不语。
“看过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好吗?”皇帝声音不大,一声好吗,让长宁无法拒绝。
“父皇言重了。”
“好孩子,你不用担心,郑勤辉朕还没有审,他和三名主审都在偏殿侯旨,你若到时若还想告状,朕就替你传他们觐见。”
长宁扬起下巴。
父皇这是确定有能说服她的证据了?
正巧。
她也有。
“父皇请说。”
“你可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
“儿臣知道,死于金刀匕首之下,是献刀之人图穷匕见,行刺父皇。”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长宁,你真让朕惊讶。”
“不是女儿让父皇惊讶,是郑贵妃。”
皇帝挑眉。
长宁上前半步:“是郑贵妃告诉女儿这件事的。”
“郑贵妃?”
“不是您授意郑贵妃,将事情泄露给儿臣的么?”长宁再进几步,想看清皇帝脸上的每一分变化。
皇帝面无表情,迟迟才道:“长宁,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要为柳家翻案吗?”
“父皇就没有想过,为何母后知道得如此及时?”
皇帝沉默。
“柳一战要行刺朕,岂会不拖住她,你母后就和你一般聪明,一早就觉察到……”皇帝不忍再说。
“若非母后救驾及时,父皇也要危在旦夕,但父皇就没有想过,或许此人目的并不在父皇,而是母后呢?”
皇帝坐直上身:“你说什么?”
“父皇,您听一听银乔是怎么说的吧,”长宁说。
皇帝喊道:“传银乔。”
大门推开,银乔小步急促,跪倒在中央:“启禀陛下,当日……”
皇帝沉着脸听完。
“你说,是郑贵妃跟皇后说了什么,才逼得皇后调包长宁?”
皇帝冷着脸,缓缓吐出二字:“荒唐。”
但皇帝脸上都犹豫遮掩不住。
长宁知道,父皇一生都没什么主见,耳根子软。
但这是郑贵妃兄妹谋害柳家的基础,也可以是长宁为柳家报仇的利刃。
“父皇,您可以不信银乔的话,但您总该相信母后吧。”长宁上前,声辞动人:“母后对您情真意切,甘愿赴死,您怎忍心让她的家族永世蒙羞。”
“这是两码事!”皇帝站起来,眼神闪烁,“就算,就算当年有人故意通知你母后,那柳一战行刺朕,也是事实!”
“父皇!”长宁唤道。
皇帝却抢着说:“还有还有那金刀匕首,匕首也是他柳一战的!”
长宁摇头。
父皇此刻,就像一个慌张的孩子。
“父皇,若真有人设计,那么通知外祖延迟入宫,收缴金刀匕首,当然在计划之中。”
“那连夜出逃的难道不是他柳一战么!他若无罪,他若没有行刺朕,以他嚣狂的性格,岂会不与朕争辩?!”
“父皇,今日儿臣若是能证明外祖父之冤,您当真会给他平反么?”长宁反问。
皇帝一顿,肩膀矮了下去。
皇家颜面最重。
当年若真查出柳一战冤枉,皇后已经死了,也只能将错就错。
即便是今日。
他也不会轻易认错。
“所以有人通知外祖,母后已死,外祖焉能不跑?”长宁笑容略显僵硬。
不跑,半年前的冤案就在十五年前发生了。
“你这都是一面之词!”
皇帝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