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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耳朵一动,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神色半点未变。
天狮趴在她脚边,虎视眈眈,即便是自视甚高的郑安侯见了都倒退半步,不敢妄动。
“这是……”他问。
长宁仰头:“我在边关救的一条小狗。”
“小狗?”郑安侯嘴角微抽,天狮鬃毛浓密被毛蓬松,看起来就像只小狮子一眼威武,哪里像只小狗。
他回望,宋宜晟正进门,点点头:“似是突厥那边的品种,当时突厥人忙着逃跑,落下了这只小狗崽。”
郑安侯表情恢复正常,但心里的惊讶是掩藏不住的。
突厥人的宠物最是忠心,这个小丫头是有什么本事,能收服突厥人的狗。
长宁淡然看着郑安侯就坐,宋宜晟也走来坐下,春晓端着托盘上前,木鸢提壶为三人斟茶。
这一番动作熟练有礼,展示出大家丫鬟的规矩,郑安侯眯了眯眼。
今夜来这一趟,他对长宁更加好奇。
“善云,这位是——”
“你背后那位。”长宁接过话。
郑安侯笑,立起手掌,让宋宜晟不必插话。
“你很聪明,”他夸道。
长宁对郑安侯的所有印象,就是奸佞狡猾,但如今看来,他还很傲。
否则也不会被宋宜晟算计至死。
世上聪明者十之有九,是死于自傲,前世的郑安侯就是最典型的那个。
今生又多了一桩突厥求和,帮他在朝上力压秦太傅一派,使得郑安侯迄今为止一切顺遂,当然更自傲。
也更好对付。
长宁目光在两人脸上滑过。
虽然宋宜晟在竭力掩藏他对郑安侯的不满,但郑安侯本人傲气就快冲到他脸上,长宁吸一吸气都能嗅到郑安侯那股傲劲儿。
这样的局面,倒是新鲜。
长宁噙笑,心中将今次变数计较一番,口上道了句:“多谢。”
郑安侯低头喝茶。
末了,推给宋宜晟,“添盏。”
宋宜晟脸色一僵。
在旁伺候的木鸢也是一怔,下意识上前要给茶水添盏,却见宋宜晟立起手掌。
木鸢茫然看着宋宜晟。
侯爷想干什么,难道要亲自给这位客人添茶?
他是什么人,难道是皇帝陛下,值得一位侯爷鞍前马后,亲自添茶递水。
木鸢还没反应过来,宋宜晟已经起身端起茶盏。
他面上还带着真诚的笑,茶盏也端得极稳,面色不改地转身出门。
木鸢已经吓傻,倒是春晓看出问题,眉头一皱,望向长宁目光询问。
长宁冲她扬了扬下巴。
春晓会意,拉着木鸢出门。
连宋宜晟这位庆安侯都被支出去,她们两个小丫鬟要是再留下,岂不是太不识趣了。
“你叫善云?”郑安侯开口。
长宁嗯了声。
“你可知道我是谁?”郑安侯问。
“要和我合作的人。”
“合作,”郑安侯挑眉,手指轻巧而缓慢地敲打桌面:“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资格同我合作?”
长宁噙笑:“就凭,我是柳华章,陛下的大公主。”
郑安侯笑容收敛,“没有本侯,你谁也不是。”
他目光犀利,逼视而来。
长宁丝毫不惧,更没有前世的惶恐忐忑。
“但侯爷也需要我,宋宜晟寻便庆安也只找到我这一个柳华章,想必侯爷将这长安城中也寻遍了吧。”她抿笑。
“这可是个搏命的差事,寻常人等,纵有不畏生死之心,却没有瞒天过海之能。”她淡然扬起下巴,矜傲不言而喻。
不论前世今生,胆量智慧,她都能称雄。
郑安侯笑开,拊掌:“好,好好好,宋宜晟选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果敢聪慧,一眼就能看出这不过是他的一场试探,相信进了深宫,面对天子及群臣的责问,她也不至轻易露陷。
长宁微笑:“也不及郑安侯智谋过人,打算过河拆桥。”
“哦?你还能猜出本侯身份。”郑安侯眼前一亮,“此话怎讲?”
“难道郑安侯特意支开宋宜晟与我密谈,不输为了离间我与宋宜晟的关系?”长宁扬起下巴。
“宋宜晟……”郑安侯重复,显然意识到长宁每每提及宋宜晟都不是敬称之为侯爷,甚至连庆安侯都未叫,而是直呼姓名。
他此时更加好奇,这个名唤善云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又如何?”郑安侯笑说,既然被看穿,他也不遮掩。
宋宜晟这条狗,太能忍耐。
他用着虽然顺手,但于心不安。
与其隔着一个随时会反咬他一口的宋宜晟,不如直接控制这个“大公主”来的省事。
“你既然知道本侯要过河拆桥,就该明白,那不过是块垫脚的破木板,”他冷笑,瞥了门口一眼,宋宜晟根本不敢回来,“用过,自然可以扔掉。”
长宁轻笑。
今生的变数还真不少。
宋宜晟和郑安侯的狗咬狗来得比她预料中的要早。
前世郑安侯可没有先一步登门看她,他巴不得宋宜晟一手包办所有,若是出事,他也好推脱干净。
但今生出了账簿的事,郑安侯已经游走在危机边缘,大公主之事就只能成不能败,何况宋宜晟的表现已经超出他预料的冷静隐忍。
郑安侯的疑心,足够烧毁他和宋宜晟间少得可怜信任。
加之假木生事,宋宜晟迫不得已必须将宋宜锦送入宫中的打算也触及了郑安侯敏感的神经。
郑安侯要提前踹开他,也是理所当然。
“那侯爷如何保证,我不会成为你下一块踹开的木板?”长宁噙笑,继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郑安侯手里握着恢复她大公主身份的所有证据及相关证人。
纵然是重生的她,知道都有什么证据,但此时依然不知道那些证据是何时被他收集,现今又藏于何处。
所以,长宁想尽快恢复身份,利用郑安侯是最快捷省力的途径。
至于踹掉宋宜晟。
“只要你扮演好大公主的角色,君臣有别,臣怎敢对公主不敬。”郑安侯狡猾一笑。
长宁挑眉,颔首:“郑安侯的意思,本宫明白。”
郑安侯哈哈大笑,高声道:“茶来!”
门外郑安侯护卫侧跨半步,让开门前通道:“侯爷要喝茶,”他面上笑容讥诮,又道一声:“侯爷。”
宋宜晟端着茶在门外侯了良久,此刻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他目不斜视,安然跨步,稳稳当当地端茶进门,笑涡浅浅:“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