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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整个过程,渗人的部分其实肉眼统统不得见,真正呈现出来的仅仅是最后一步,蒸发,可是但凡有点儿想象力的人,也不会把季闲珺的解释想得那么简单。
到底是多么严重的血沸会恐怖到融化骨头?
又是要多么高的温度能直接把肉身蒸发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剩?
尤其是那些杀手无一不是江湖中一流,二流的人物,经年习武锻炼出的身体,不说铜筋铁骨,但也比一般人来的结实。
结果说蒸发就蒸发了,难以想象季闲珺的功力会有多么深厚。
他背后的来历,他所承袭的师门,以及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江湖中却从未听起过有关他的传闻,这全都是楚留香好奇的部分。
然而楚香帅知道分寸,懂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什么时候该问什么,什么时候沉默是金。
楚留香默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
“啊呀!这真是了不起,介意说一下招式名吗?听效果有点儿类似于倥侗老人的血杀掌和青龙窟的烈焰功。”
季闲珺眼也不眨的蹦出三个字。
“太阳拳。”
在敬天始境这功法有个别名,是隔壁死神起的,也是流传最广的名字。
血海吞天。
敬天宗主曾用这招蒸发过一个与他为敌的小境世界,此招过后,那个名为苍蓝的小境天空遍布血云,整整维持数月有余,血云长达数百公里,是全世界人类的血肉制造出的奇异景致。
季闲珺也以这般雷霆手段,彻底奠定敬天始境长达万年的统治生涯,算是除去智慧以外的武力支持。
但是不管这招在外界传得多么神,到他这里就是太阳拳。
管他血海吞天多么形象,招数本质就是热度到达极致后的再升温,和太阳的表现形式一般无二。
可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楚留香等人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大俗的名字吧……说它大雅是不是太难了点儿?
季闲珺心里也是知道这名字不太符合武林人士一贯对厉害武功生出的憧憬之心的,别看他行事自我,但那是因为他压根没把这个世界放在心上,要真的较真起来,敬天宗主为君万载,驾奴人心一道早已登峰造极。
譬如此刻,他似笑非笑扫了这几人一眼,不置可否的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楚留香等人干笑,被看出来了,不尴尬也要尴尬。
季闲珺:“但我乐意。”
再俗咋地,要你们多管闲事。
楚留香:“……”
原随云:“……”
宫九:“……”
楚留香失笑出声,原先看到那等好似邪派武功的招式,他对这人还颇为忌惮,但现下不知怎么的,居然不这么觉得了。
其实也是,就相处的这一段时间看来,季闲珺从未冲他们表现出过敌意,单从这点儿考虑,反倒是他们再胡思乱想下去,未免无知无礼。
楚留香:“季公子也是风趣,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考虑过宫九的感受?”
季闲珺:“?”
原随云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微妙。
楚留香惟妙惟肖的开始他的表演。
“那么重的伤势居然还能活下来?公子您也是厉害,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观这伤势奇异,究竟是何等招式造成的?”
“不才,太阳拳。”
贴心的转变成两种口音,仿佛真正有两个人对话似的,楚留香的口活看得其他人忍俊不禁。
当着床上瞪圆眼睛的宫九的面,楚留香含笑道:“我想,以公子爷您的作风,定会向人炫耀自己曾在武林高手手下活下来这件事吧?说不定就是在哪间青楼楚馆,当着众人的面,把今天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听到这里,季闲珺瞥过一道意外的眼神,万万没想到和气待人的楚香帅也有这么隐晦着嘲讽人的时候。
被这不痛不痒的讽刺,以宫九的气量本来是不会有多大反应,但架不住他乖戾的性子突然发作。
刚被无名老人暗中威胁,后又重伤在身,如今像是个瘫子似的赖在床上被一干人等蔑视围观,虽说落得这个地步全是他自己心血来潮,简称不作不死,但也不妨碍他暗生恼怒。
一双狭长阴鸷的眼珠总算透露出少许怒色,楚留香满意的不再继续刺激他。
只要会愤怒那就好,人在愤怒之时往往容易口不择言,在套话时真正难处理的是那群心若死水的家伙,因为那样的人是说不出什么的,在任务失败的那刻,他们就已经死了。
楚留香回想起自己拿下的那些杀手,叹着气的没有提及,纵使他们不曾死在太阳拳下,自己也可能救不了他们。
这世间的事,怎么总是这么没有道理呢?
“宫九。”
楚留香沉默,原随云自然会接过话茬,这算是两个曾经为敌之人的默契。
“明人不说暗话,同在南海经营,我还是听说过无名岛的名声的。”
话音落下,逝去许久的蝙蝠公子再现尘世,跟曾经没有一双明目只能栖身在黑暗中的蝙蝠比起来,亮着一双眼睛的原随云看起来更具有压迫力。
像是此时,手指一掸桌面,木头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愣是使人心头一紧不说,森森凉意飞速从脊背爬上心头,好像被一双阴狠的毒蛇盯住性命。
宫九默默瞅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他这种伤势虽然口不能言,但是笑一下还是办的到的。
只不过他这一笑,如同十八层地狱里镇压的恶鬼跑入凡间,钻入一副人的驱壳,内里还是那只无心无情的妖魔。
“唉——”
季闲珺叹着气抹平木桌边角的不平。
上等房提供的桌子定然不会偷工减料,但也不知这间房里的木桌是不是经年累月使用的关系,不仅表面泛着一层油滑光泽,个别之处还有些许起伏,想来经过岁月的摧残,这木头也没法不朽。
如今被他这么一拂,不禁拂去了岁月的痕迹,连带着桌子表面都光泽如新,伸手上去抚摸,表面微热,有温度残留在掌心。
这一手暴露出他举重若轻的修为,若是之前黑衣人的死亡带来的是绝对力量的震撼,那么此时就是细思恐极的压力。
季闲珺对宫九道:“我耐心不好,若你还想开口讲话,就莫要做出这副讨人嫌的样子。”
楚留香他们这个小队里已经有了个不容置疑的规矩,那就是一旦季闲珺表现出我想谈谈的意思,那么其他人便会不约而同的露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您老随意的听话样子。
甭管是枭雄,是大侠,是名门子弟,在他面前统统变得乖乖巧巧,那副模样落到他们师门长辈眼里,只怕会担心自己的弟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宫九并未如楚留香他们深刻感受过这个人的可怕,但这不妨碍他也在此人面前感受到同等的压力。
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半点儿的声音,宫九不禁遗憾自己声带受伤。
要是能开口,他定要询问这个人许多东西。
其中一个就是,他愿不愿意做天下第一!
正如吴明老人一直控制宫九,宫九找机会也不介意坑他师傅一把。
这对表面和谐的师徒要不是有利益纠葛在,可能早早分道扬镳,你死我亡。
楚留香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的鼻子看了一会儿,见季闲珺说完一句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偷偷和原随云说起小话。
“季公子……似乎不喜欢宫九?”
原随云扯扯嘴角,嫌弃的看眼身旁的楚留香。
“说的好像你不烦他似的。”
楚留香:“我是烦他啊!”这是浪子对搞事精的本能戒备,“但是这不妨碍我对他们两个生出好奇心来!”
原随云肯定道:“你要是死,一定是死在好奇上面。”
楚留香坦然的把这句话当做夸奖收下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线索?”
原随云闻言看过去,楚香帅含笑的眼眸似能看见海浪扑岸,听见涛声滚滚,其自信的神态正是女子钟情不已的美酒佳酿。
小斟者微醺,痛饮者大醉。
原随云哂然道:“你这家伙……”
楚留香嘿嘿笑道:“可不能排挤我啊,咱们现在是同伴,你懂的!~”
原随云没忍住郁闷的横他一眼刀,但也没有独享情报的心思。
“其实是这样的……”
再把季闲珺说过的话转了个样子,重点突出他对“楚留香”的嘲讽,原随云眼也不眨的好像自己压根不是另一个被骂的人,挤兑楚留香挤兑的可开心了。
至于楚留香在听完那些精准到可当做破案范本的内容,那一脸颓废的样子,看的原随云暗爽在心。
楚留香没去管原随云的愉快,心塞的抹把脸,感受到来自智商层面上的碾压。
为啥有人可以把那么多疑问一个不落的考虑到?
事实证明,人的思考能力是有限的,碰到疑惑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其中最有可能性的几种进行发散思维,或者干脆去寻找证据,减少错误答案。
一般人的脑子注定会去选择这种方式,防止自己在海量可能性中挣扎,导致时间全耽误在思考上,最终一事无成。
但这种方式有个弊端,那就是极其容易发生前期准备不周,后期则因为一处疏忽,致使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状况。
古人云,一步错步步错。
相当典型。
然而这不过是大多数人退而求其次之后的选择,就连错误也是在容许的范围内发生的,这便是所谓的力有不逮。
可是季闲珺不在这个范围内。
纵使生出海量疑问,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剔除掉不正确,脑内好像有个思维的宫殿,堆砌着一直以来的所见所闻。
要用时候,拿出来对比一下,不用时候,丢在角落。
这么一颗只能用排比句形容的脑子,是不是应该采访一下季闲珺对此的看法?
就是这颗脑子的主人打着哈欠表示:大多时候都很无聊,不怎么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