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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母亲的死与皇帝有关,但我爹从来都不愿意跟我提起详细的经过。我也知道他们三人曾经是朋友,但如今,老狐狸与皇帝不可能再做朋友。”
“你想知道过程吗?”碧玉道,“我是知情人。”
“你还是不用告诉我了。”妙星冷道,“这应该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往事吧?我爹既然不希望我知道,我就不去追寻了。”
妙星冷嘴上虽是这么说的,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抬起,朝着碧玉指了指身边的阿虎,又把手收回袖中。
她跟阿虎是并排着的,阿虎当然看不见她的小动作,而碧玉站在他们的对面,自然看得清。
她嘴上说着不想知道,自然是说给阿虎听的,她心里很清楚,阿虎会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狐狸。
就让老狐狸以为她很听话吧。
碧玉也是个聪明的,看见妙星冷做的小动作,就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道了一句,“也罢,那段往事的确很让人不愉快,你爹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着想,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应该让你烦恼,我一开始真不打算告诉你,谁让你怀疑我是细作呢?”
“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有姐妹,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姨母,与我母亲长得那么像,一开始又不明说,我和老狐狸自然就认为你是别家安排的细作,甚至怀疑你的脸皮都是假的。”
“我这张脸皮怎么可能是造假的?”
“只是怀疑而已,之前找了个机会给你下了迷药,在你熟睡的时候,我们已经证实了,你的脸是真的。”妙星冷冲她歉意般地笑了笑,“真的抱歉,我们提防外人习惯了,不会相信一个才和我们认识不久的人,相处的时间太短,真的很难分辨善恶。”
如果不是碧玉刚才那一番振振有词的控诉,以及那一副理直气壮要说明真相的态度,还真的很难洗脱嫌疑。
“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喜欢国公爷。”碧玉道:“国公爷是我的姐夫,正常情况下,我是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可姐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国公爷没有妻子,这就不影响我争取一个机会了吧?”
“当然不影响。只不过,老狐狸这个人太冷漠了,就算你对他好,他可能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喜欢他会是一件很累的事,我之前以为你是细作,还想过让老狐狸用美男计来算计你,让你背叛你原来的主人,但是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我就想给你一句忠告,他对情爱之事,真的看淡了。”
“没关系,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打动他呢。”碧玉笑了笑,“我最欣赏专一的男子,更何况,他不仅专一,还很有气魄,他或许看不上我,但我目前还不想放弃。”
碧玉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妙星冷也就不再多言了。
忽的,厨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姐,国公爷回来了……诶,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刚才有人打架了吗?”
国公府的下人站在门外,望着碎了一地的锅碗瓢盆,不禁有些疑惑。
“没事儿,你去告诉老狐狸,让他在大堂等着,今儿我亲自下厨。”
下人离去了之后,妙星冷便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发现还有不少食材,可以做几道好菜。
“我来帮忙。”碧玉道,“两个人一起炒菜,速度会快很多。”
“好。”妙星冷应了一声,转头吩咐阿虎洗菜刮鱼鳞。
三个人合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做好了八九道菜。
妙星冷吩咐下人把菜都端上饭桌,和碧玉一起走进了大堂。
“老狐狸,这顿饭,咱们就和姨母一起吃吧。”
妙星冷才坐了下来,就听见白湖幺问她,“阿星,你所说的姨母,指的是碧玉?”
“不然还能有谁呢?”妙星冷转头朝着碧玉道,“你跟他再解释一遍吧。”
碧玉望着白湖幺,再次解释了一通自己和楚金月的身世。
“国公爷,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我的亲生父母还在,可以做人证。”
碧玉顿了顿,道,“虽然我已经好几年不愿意和他们联络,但他们总不会忘记生过几个女儿,他们会说实话的,对了,我和姐姐的长相,都是随母亲,和母亲相似,却比母亲好看,姐姐和她的养父母应该长得一点都不像吧?”
白湖幺静默。
诧异过后,便开始分析碧玉的话。
楚金月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境还算富裕,楚金月和他们的长相的确没有相似之处。
许多孩子长得不像父母,但确确实实是亲生,因此,长得不像,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楚金月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楚金月的父亲有恶疾,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她的母亲由于思念她的父亲,积郁成疾,没过两年也去了,楚金月身为独女,继承了家产。
他和楚金月从小青梅竹马,他出生书香门第,母亲是难产去世,父亲在他十六岁那年重病,临终前希望看到他成亲,他和楚金月当时早已定下婚约,富人家庭配书香门第,门当户对,两小无猜,便成婚了。
他成婚早,便早为人父。
他和楚金月从来都不知道,楚金月并非爹娘亲生。
不过,碧玉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事情。
他从小就学医,十五六岁的时候,医术跟现在完全不能比,但也还算可以,他曾经为岳父看过病,发现岳父的病,会让身体失去生育能力。
当时他还觉得遗憾,叹息着金月不能有一个兄弟姐妹了。
直到今天才知,那对夫妇根本就不能生孩子,所以只能领一个孩子回来养。
碧玉和金月,十有八九是真的姐妹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会相信碧玉出现的目的单纯。
“碧玉,你为何不早说?非要等我们怀疑你了才说。”白湖幺问了和妙星冷一样的问题。
“我和姐姐从小到大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虽然是血脉至亲,却谈不上有感情,姐姐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太多,我有些妒忌,既然她已经是别人家的人,跟我们家就没有关系了,我想要的人生是靠自己争取,而不是靠任何人的关系,我出现在你们面前,不是来认亲的,也不是要你们的施舍。”
“如此看来,你也是个倔强的性格。”
“姐姐的人生太过美满了,养父母疼爱她,夫君也对她好,她想要什么似乎都很轻而易举,而我呢?背负爹娘欠下的债务,还要被她们嫁给老男人,我这个亲生的倒像是捡来的一样,小时候我总是埋怨上苍,为何爹娘不把我送给别人家养?总比跟着他们好。前几年我还清了他们所有的债,跟他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原来如此。”白湖幺听碧玉讲述这些,脸色依旧没有多大变化,“你日子过得这么辛苦,还有时间习武。”
“隔壁大爷教的。”碧玉回答得干脆利落,“我隔壁住着一个老裁缝,她老伴练过武,我学了好几年,每个月都拿自己酿的酒当作酬谢,因为独自生活,想学点本事防身。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可以对你们发誓,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细作,我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我只是我自己。”
“好了,好了,吃饭吧,别让菜凉了。”妙星冷说着,开始动筷了。
一边吃着,一边问白湖幺,“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家亲戚,总不能干下人的活吧?”
白湖幺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们用不着给我多好的待遇,我刚才就说了,我留下来的目的不是认亲,我是为了国公爷留下的。”碧玉表达得十分直白,“如今的国公爷不属于任何人,我应该有机会吧?”
白湖幺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碧玉姑娘,如果你心甘情愿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就别埋怨我对你冷淡。”
这话的意思,也等于是拒绝了。
碧玉并不在意,“我知道,想走进国公爷的心里不容易,我可以耐心等待。你跟我,都已经不是年轻少男少女了,可我们依旧还有挺长的人生,我自愿在你身上耗费时间。”
白湖幺道:“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
白湖幺不再接话。
饭后,妙星冷和碧玉各自回屋了,白湖幺今夜也打算早点休息,刚进门,就听阿虎道:“主子,有件事我还是必须要和您说,碧玉姑娘虽然不是细作,但她对夫人似乎很是不屑,她今天在厨房里的时候,还问小姐想不想知道夫人的死因,小姐说不想知道。”
白湖幺听着这话,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她果然是皇帝找来的。”
知道楚金月死因的人,只有他跟皇帝。
“主子,您的意思是,碧玉她依然是细作吗?她是夫人的亲姐妹,但她已经是皇帝手下的人了。”
“她不一定是皇帝那边的人,她的身世大概是真的,所以,她不效忠于任何人,她或许是收了皇帝的好处,或者达成了什么交易吧。”
“那她对您是真心的吗?”
“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再观察观察。”
“她应该不会在小姐那里乱说话吧,不过,小姐似乎也不是很相信她,小姐说了,您不希望她知道,所以她不会去追溯那段往事。”
“呵,你太小看阿星的好奇心了。”白湖幺挑了挑眉,“她嘴上说不想知道,心里比谁都好奇,她那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想让你来说给我听。”
“按照您这么说,小姐依旧会偷偷去问碧玉?”
“会的。她现在都学会骗我了呢。”
“那您到底是想让她知道,还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迟早要知道的,我越是不说,她的好奇心只会越强,瞒也瞒不住多久,既然如此,就让碧玉告诉她吧,我并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她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那件事,只会让她更加心疼我罢了。”
……
夜凉如水。
妙星冷敲响了碧玉的房门。
“我就知道你半夜会来找我的。”碧玉打开了房门,递给了妙星冷一个小盒子,“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不是很值钱,因为我知道你不缺钱,所以,我就按照你的喜好,送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礼物。”
妙星冷打开了盒子一看,里面被划分成三排,每排十颗……
糖?
只有葡萄般大小,看着就像糖。
“你也知道我擅长酿酒,这些都是水果糖,里边包裹着美酒。”
“谢谢。”妙星冷朝她笑道,“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的确比花钱的好。”
“外边风凉,咱们进屋说话。”
妙星冷走到屋内坐了下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阿星,其实我怕你听了之后心里会不好受。”
“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总不能吊着我的胃口,故意不说吧?”
碧玉见她好奇心重,便娓娓道来。
“姐姐被不能生育的富裕夫妇买走了之后,就过着丰衣足食,吃香喝辣的日子,楚家夫妇真的对她百般好,仿佛亲生的一样,而楚家的隔壁就是白家,白家的公子,才貌双绝,也就是国公爷了,楚家与白家两家的关系好,所以,姐姐和国公爷定下了娃娃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国公爷对姐姐,可真的没话说,从小到大都让着她,迁就着她,两人相处一直都很融洽,国公爷十岁的时候,去拜师学艺,拜的是长生客,人送外号老不死的一个高人,这个高人只收天赋异禀的弟子,没有天赋的孩子,无论花多少钱他都不愿意教,国公爷有天赋,拜师学艺便很顺利,有个师兄关系与他极好,混熟了之后,他才知道这位师兄的真实身份是太子。”
“太子虽然出身尊贵,却并不猖狂,相反,还挺平易近人的,两人培养了深厚的兄弟情,直到太子学成,离开师门之后,一直保持着联络不曾断开,太子登基为帝之后,就把和他关系最好的这个师弟封为护国公,坐在帝王这把椅子上,性格注定会被磨得多疑冰冷,可不管他的性格怎么变,对国公爷,依旧是很信任的,在皇帝的心里,这个师弟比亲兄弟还要亲。”
对于碧玉所说的‘比亲兄弟还要亲’这一点,妙星冷是不怀疑的。
帝王家的亲兄弟……关系不和睦十分正常,有野心的兄弟甚至会相互算计,哪里会顾念亲情。
师兄弟就不一样了,会有很多愉快的记忆,彼此相处起来也不需要防范对方,皇帝永远都不会担心这个师弟想去抢他的龙椅。
“国公爷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权力之争可能会伤害到家人,因此,他想要把家人保护得很好,不让家人在外抛头露面,他在朝廷里的许多朋友,都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女儿,因为他根本就不对外宣称自己有家人,他制造自己孤身一人的假象,让对手触摸不到他的弱点,皇帝和他彼此信任,自然见过他的家人,而且见过不少次。”
“皇帝原本以为,能和国公爷一直这样毫无保留地相处下去,当他没有想到,他的出现会影响国公爷和楚金月的感情,皇帝身为昭国最尊贵的人,天之骄子,气度不凡,注定会有很多女人为之倾倒,这其中,竟然也包括已为人妻的楚金月。”
碧玉说到这,无奈地笑了笑,“姐姐真的是个不懂知足的人,她从小就得到太多,不懂珍惜,她的锦衣玉食不需要努力,她的美满姻缘也不需要努力,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她的人生真的已经足够美满,可她却觉得国公爷比不上皇帝。地位比不上、权势比不上、气魄比不上,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依然输给了皇帝。阿星,当时你三岁,你母亲移情别恋了。”
妙星冷蹙起了眉头,“然后呢?”
“姐姐的行为让我觉得可耻,不止我这么认为,就连皇帝都这么认为。皇帝知道姐姐对他的心思之后,劝说过姐姐,他说,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家国利益永远大于感情,他不会沉溺儿女私情,后宫三千他要雨露均沾,不要妄想他心里能装得下哪个女子,而国公爷不一样,国公爷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妻子,甚至连纳妾都没有考虑过,是最值得托付终身的。”
“可姐姐不明白这个道理呀,她觉得跟国公爷生活在一起,太闷了,国公爷对她的纵容和爱护,她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觉得人生失去了新鲜感,她被保护得太好,日子过得太平静,她问皇帝:陛下,我能不能跟着你,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我对平淡的人生已经乏味了。”
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碧玉说到这儿,已经有些气愤,“她的幸福,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可她知足吗?她不知足。或许是太年轻了吧,根本就不懂情为何物,皇帝一再拒绝她的示好,非但没有让她死心,反而让她越来越有勇气。”
“直到有一天,皇帝问她,如果他们在一起,怎么对得起国公爷?她倒是胆大,她说,她要去跟国公爷摊牌,离开国公爷,去追寻她自己想要的一切,皇帝竟然同意了,皇帝让她在国公府里准备酒席,两人一起说服国公爷与她和离,如果国公爷同意,皇帝就会把楚金月接进宫。”
妙星冷听得头皮都有些绷紧了,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他们三人一起坐在国公府里,皇帝把闲杂人等都遣退了,他一开口就向国公爷道歉,他说,他不应该把姐姐喜欢他的事情隐瞒了这么久,他感到很愧疚。国公爷自然不敢相信,可姐姐却主动站起来承认了,她要求国公爷放她自由。”
“国公爷怒火攻心,原本是打算抽她一嘴巴子,可他才抬起手,他就看见姐姐口吐黑血,浑身抽搐着倒下了,他的愤怒又转化为惊慌,他抱着姐姐,帮姐姐把脉,而姐姐中的毒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束手无策。”
妙星冷接过话,“是皇帝下的毒。”
“嗯。”碧玉点了点头,“皇帝给过她机会,她没有珍惜,皇帝与国公爷情同手足,他打心里认为姐姐配不上国公爷,留着姐姐这样的人在国公爷身边,国公爷会有吃不完的亏,因为姐姐实在太自私了,她背叛了感情,负了国公爷,皇帝要她亲口坦白,酒席一开始就骗她喝下了毒酒,等她承认之后,毒酒也差不多发作了。”
“太草率了。”妙星冷阴沉着脸,“他不应该替老狐狸做决定,虽然他贵为天子,但他既然想和老狐狸维持关系,就不能不问老狐狸的意见,他自以为这样做没错,他可曾考虑过,老狐狸根本就舍不得杀妻。”
“国公爷确实舍不得。”碧玉垂下了头,“就算知道姐姐背叛了他,气急败坏,也没想过要杀了姐姐,他甚至开口求皇帝给他解药,他说,姐姐年纪还小不懂事,应该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说,他有信心能够让姐姐认错改过,他会亲自教训姐姐,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他对我母亲,大概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和包容了吧。”妙星冷说到这,追问道,“皇帝不肯给解药是吗?”
“皇帝给的毒酒,无解。皇帝说,有一次背叛,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劝说国公爷再娶一个妻子,想送昭国最美的女子给国公爷作为补偿,他希望国公爷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可国公爷不肯原谅,因为姐姐在临死前,紧紧地拽着国公爷的衣袖,她不停地认错,她说:阿护,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死,救救我……”
妙星冷:“……”
她不知道楚金月在临死前是否真的后悔。
可能只是为了活命说的,又可能是真的意识到了错误。
除了楚金月本人之外,没有人能知道她当时的心境了。
她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面临死亡,她恐惧又惊慌,她本能地哀求她的夫君,那一刻她或许意识到了,除了她的夫君之外,没有人能够救她。
皇帝说毒酒无解,究竟是真的还是谎言,也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老狐狸说过,曾经和他最亲的两个人,就是楚金月和皇帝了。
而他面临兄弟毒死妻子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真的是一场噩梦了。
他恨楚金月更多,还是皇帝更多?
他恨楚金月的背叛,也恨皇帝自作主张毒死楚金月。
老狐狸大概是想饶恕楚金月一次的,就像碧玉说的,他不管再怎么愤怒,都不想杀结发妻子。
皇帝自以为是为了他好,其实也是多管闲事了。
他可以责罚楚金月,拆穿楚金月,怂恿老狐狸休了楚金月,把她扫地出门,让她体验没有人保护她的日子有多难过,也好过直接这样干脆利落地毒死她。
老狐狸不舍得啊。
“姐姐死了之后,国公爷抱着她的尸首不说话,皇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只是难过了,便让他在家里休息几天,不用上朝了,并且承诺国公爷,过几天之后,会在皇城里挑选一批貌美如花贤良淑德的女子来供他挑选,国公爷不理他,也不冲他发火,皇帝劝了他几句之后就回宫了,第二天,国公府里的人就进宫禀报,国公爷带着女儿和手下的十几个心腹消失了,姐姐的尸首也一起带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碧玉的语气带着怅然,“皇帝派人在整个皇城之内搜索,国公爷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半点踪迹,这一消失,就是十几年。皇帝命人把国公府查封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国公府里的一切东西都保持原样,十几年来都没有被人动过。”
“难怪老狐狸不愿意告诉我。”妙星冷道,“他不想让我知道,我母亲是怎样负心的一个人。”
“姐姐拥有我争取不到的幸福,却如此不懂珍惜,你知道你爹对她有多用心吗?她喜欢璀璨的明珠,国公爷就找了昭国技艺最高超的珠宝玉器师,打造了一颗极其漂亮的明珠,内嵌金月,用姐姐的名字,来给这颗珠子起名为金月明珠。”
妙星冷恍然大悟。
难怪老狐狸曾经说过,金月明珠对他具有不一般的意义。
“打造明珠的大师已故多年,在世的时候,有不少巧夺天工的杰作,金月明珠是她一生中最满意的作品,这颗珠子价值连城,堪称明珠之王,是国公爷在大婚前送给姐姐的定情信物,姐姐死了之后,国公爷走了,这颗明珠被遗落在床底下的角落里,打扫的人发现了,呈给皇帝,皇帝就把这颗珠子收藏了,应该会还给国公爷的吧。”
“姨母,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妙星冷望着碧玉,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跟母亲从小到大都没在一起生活,你却能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我不相信这是你打听来的,到了此刻,你还是跟我坦白吧,你的出现,是不是皇帝安排的?”
“是。”碧玉这下干脆地承认了,“阿星,你既然已经怀疑我了,我就不想再骗你,我的确听了皇帝的话,要来接近你们,但我是为了自己,不是来帮皇帝监视你们,我是真的喜欢我的姐夫,如果我能够跟他在一起,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我会让他知道,我比姐姐好太多了,姐姐根本不配跟我比!”
“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就算了,不要去老狐狸面前说。”妙星冷并不生气,“虽然你在贬低我的母亲,但我知道你确实比她优秀,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对于老狐狸来说,他在意的并不是优秀不优秀,他喜欢的就是那个跟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到大的感情,我们这些没有青梅竹马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可你母亲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我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我就是嫉妒她,我也比她强。”碧玉没好气道,“一开始陛下找到我,并不知道我和楚金月是亲姐妹,他也在感慨着天底下有如此相似的人,他说,他可以给我很多钱,让我去接近一个男人,不是当细作,而是去照顾那个人。”
她是皇帝找来,给护国公做出的补偿。
国公爷只喜欢楚金月,其他的女子再美丽也无用,既然如此,皇帝就找了她这个‘替代品’。
她不服气。
她并不输给楚金月,凭什么让她做一个替代品。
“从你一出现,我们就在误解你。也怀疑过你是太子的人,因为太子和我未婚夫齐王是不对盘的,而太子也有很大的可能去从皇帝那里了解老狐狸,所以,他或许会派一个和我母亲长相神似的人过来卧底。”
“我与太子见过面,但完全不熟悉。”碧玉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是酿酒的,有些大户人家办酒席,也会从我这里订酒,刚好有一场酒席太子参与了,我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夸我酿的酒好喝,从我这买了许多,之后,我们就没有交集了。”
“原来是这样。”
“陛下一开始让我来接近国公爷,我还不乐意,我说,我对待终身大事是很严谨的,我问陛下为何不找别人,比我漂亮的女人又不是没有,陛下说,比我漂亮的女人当然找得到,可他就是要选我。”
妙星冷道:“你是不是剧烈反抗了?”
“皇命难违,皇帝开口让我做事,我要是不同意,那不是找死吗?我哪敢顶撞皇帝?我只好一边答应下来,一边抱怨,我说,我的命真苦,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两个贱男人,却要被逼着去伺候花心滥情的达官贵人,活得可真失败,陛下一听就不高兴了,他说,他让我去接近的人,不会让我失望。不是什么贱男人,也不滥情。”
碧玉说到这,笑了笑,“一开始我是真不信,我求陛下放过我,陛下不肯,理由是我和国公爷已故的妻子长得像,我一听这话,就问那女子的名字,陛下一说名字,我就知道是我姐姐了,姐姐的养父母就是姓楚,我跟陛下坦白了,陛下听了我的经历之后,竟然坐下来开始跟我讲起了故事,我从来都不敢想,皇帝会闲到跟我讲故事。”
妙星冷:“……”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心中会不会有点后悔当初太草率?
身为一国之君,大概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误吧。
“陛下对我还挺放心的,他知道我是从小到大吃苦的人,对于别人的好意,我会懂得珍惜,我也容易知足。我所追求的,是专一真挚的情感,给达官贵人做小妾,我都嫌苦命,国公爷的专一让我感动,也让我心疼,他怎么这么倒霉,娶一个那样不知感激的女人?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就是瞧不起你母亲。”
碧玉眉眼间的气愤,已经持续挺长时间了。
“我知道了,你一晚上已经瞧不起她很多次了,姨母,你是个直性子,快人快语,但你一定要谨记,千万不要在老狐狸面前说我母亲不好,他真的会生气,他要是生起气来,还挺吓人的,你要记住我的忠告,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要提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好,你放心吧。话说回来,对于你母亲的死,你怨恨皇帝吗?”
“谈不上恨,我从小就是我爹带大的,只跟我爹有感情,听着你说的这些,我为我爹感到难过,如果我的母亲是你这样的性格,我们一家人应该会十分美满。”
“你叫我一声姨母,代表你承认我这个亲人,如果将来我能够有机会被国公爷接纳,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父女的。”
“他……很难动情,他的心跟石头一样硬。”妙星冷叹了一口气,“我不反对你去追求他,但,如果你能放下,还是尽量放下吧。”
“我想试试,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我对他好。”
“……不打扰你休息了。”
碧玉也是个固执的人,怎么劝都没用。
妙星冷离开了碧玉的卧房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老狐狸呢?
算了,先不去,要是跟他提往事,反而会让他不开心。
……
初六,巾帼队全员恢复训练。
这天,众成员发现她们的队长有些心不在焉。
“队长今天怎么总是神游?”
“不知道,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
“今天这么早就让我们休息了,真是难得啊,平时这个点还在训练呢。”
众人私下议论着,直到齐王府的下人来送盒饭。
“王妃,殿下让您去王府一趟。”
下人的声音,让妙星冷回过了神,“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和大家一起吃饭,不要特意给我准备什么山珍海味了……”
“不是山珍海味!今天殿下亲自去厨房了,王妃,您今天一定得跟我们去一趟王府,您要是不去,我们就把您硬拉去。”
妙星冷一听这话,有些错愕,“他亲自进厨房?”
就卓离郁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准备亲自做饭吗?
她怕他把锅给烧了。
要是被油给溅到了,或者被菜刀切到手……
想到这,妙星冷连忙起身,“赶紧去阻止他,他哪里会做菜,别把厨房给烧了。”
说着,一路快步走向齐王府。
事实证明,是她把情况想得太糟了。
卓离郁没有烧了厨房,也没有被油溅到,更没有切到手,只是……
看见那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身锦衣都沾了油污,白皙玉面上染了一层黑灰,妙星冷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大声地笑了。
就知道他不是下厨的料,把自己整的这么狼狈,完全没有平日的半点风采了。
“你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我怕看一次笑一次。”
卓离郁:“……”
“我一心一意为你煮长寿面,结果就换来你这样的嘲笑。”他黑着一张脸,目光之中透露着不满,“就不能换来你两句鼓励吗?”
“我不是嘲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有趣……别生气,我不笑就是了。”
妙星冷一边说着,一边要拿袖子给他擦脸。
“别碰我。”卓离郁道,“我这身上粘的都是油污和黑灰,回头把你这一身白衣服给弄脏了。”
“这有什么要紧的,你这脸不擦,根本就不能看。”妙星冷说着,就已经动上手了。
用白袖子帮他擦干净了脸,她依旧觉得想笑,“你说你怎么这么能突发奇想?煮什么长寿面啊,我的生辰昨天就过了。”
“我看见老白给你煮了,他都会煮,我怎么能不会?”卓离郁道,“我昨天没能给你煮上一碗,今天想要补偿你的。”
“面呢?在哪儿?”
“可能不太好吃,第一次下厨有点不太会,多试几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