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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蔺怔怔的看着苏茵,这一场刺杀本就是他安排的,为的便是试探苏茵。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毫无犹豫的挡在他面前,替他当下那一剑,她腹中还有孩子,却没有替孩子想过一分一毫,怎能不令他震撼。
“夫主,还好你无恙,真好!”容蔺给苏茵备下的衣裙,无一例外都是红裙,这何尝不是他对苏茵的另一种考验,容华新丧,尸骨未寒,而他给她备下的皆是大红的衣裙,那么明艳,那般喜庆,大片的血在苏茵胸前绽放开来,她倒在血泊之中,面白如雪,眉眼上扬,脸上一点痛色都不见,唯有浅浅的欢喜。
“呕……”她一句话落下,口中涌出大口的鲜血。
“夫主……”她定定的看着容蔺,慢慢的抬起右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袍,可那只手不过刚刚抬起,便骤然落在地上,沾染上她留下的血,刺目惊心的很。
她慢慢的合上了眼。
“阿贞!”容蔺一下清醒过来,他有过很多妇人,那些妇人不过冲着他的名利而来,真心这东西,他早就喂了狗,可看着苏茵,他竟觉得心中一痛。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几步上前,也不顾苏茵身上都是血,手有些颤抖的将她拥入怀中,他这个人一向是有洁癖的,苏茵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竟是一丝都不曾介意。
“快,快备马车,唤大夫。”他抱着苏茵,双目有些猩红,冲着一旁的侍卫厉声吼道。
一旁的侍卫都被他吼呆了。
他这副摸样,看的那些侍卫一头雾水。
苏茵一昏过去,那些黑衣蒙面人便停止围杀,对着容蔺双手一叉,齐声唤道:“主人。”
马车很快便来了。
一直跟在容蔺身旁的侍卫,郑经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容蔺手中的苏茵,却被容蔺冷冷的瞪了一眼,他只得颤颤的收回手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蔺。
容蔺抱着苏茵大步上了马车,大夫已在马车中候着,随意上前给苏茵诊治起来。
容蔺一手撩开车帘,冷冷看向那些黑衣蒙面人,沉声说道:“都给我上戒律院领五十大板,谁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他一句话落下令得那些黑衣蒙面人,不由得眼睛微睁,一脸冤屈。
不是他吩咐他们的吗?演戏要真,下手要狠,如今竟又要责罚他们,天理何在?
喊冤的话他们自然不敢说的,一时之间,所有黑衣蒙面人无不看向郑经。
郑经也觉得主子有些反常,他轻咳一声,沉声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回去。”
苏茵的伤可不轻,那一剑险些刺穿她的心脏,还好偏移了一寸,才令得她捡回一条命来。
那大夫满头大汗,忙了许久才将血给止住。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抬头看向一旁,始终未曾言语的容蔺,张口说道:“主子,你再这么折腾几次,她这条命就真没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这次能保得住,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了。”容蔺双眸落在苏茵身上,她满头银发,一袭红裙,面色苍白的厉害,若不是微微起伏着的胸膛,便与死人无异,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你退下吧!”容蔺随意的摆了摆手。
马车停了下来。
那大夫对着容蔺双手一叉:“主人,告退。”
转身跳下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苏茵与容蔺,血腥味呛人的很,容蔺坐在苏茵身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一手落在苏茵侧脸,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面上复杂难言,他勾唇一笑,低声说道:“苏氏阿茵,容华能遇见你,真是他的福分。”
容蔺亲自将苏茵抱回房间,苏茵还在昏睡,他坐在榻边,凝神看了苏茵许久。
直至夜幕降临,苏茵还没有醒来。
容蔺才转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眯眼看着屋里的婢子,冷冷说道:“给我服侍好她,不可有一丝怠慢。”
“诺。”令得一屋子的婢子瑟瑟发抖的跪了下去。
屋里燃着蜡烛,容蔺离开后,不过片刻,躺在榻上的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眼中再不复一丝茫然,一双眸子好似冬夜的寒星,异常璀璨,却不带一丝温度。
“容华……”她无声的念着容华的名字,抬手落在小腹之上,脸上滚过两行清泪。
她这一生,再不会忘记他,又怎会轻易失忆。
可她若不失忆,容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更加不会留下她腹中的孩子。
他这样的人最是多疑,是不肯留下一点隐患的,他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音杀,凭他的手段有的是办法逼得她说出音杀,可她失忆了便不一样了,纵然他逼迫她也没有用的。
他只有哄着她,待她慢慢想起,时间可就不一定了,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三五年,不过就要看她的耐心了,看她想陪他玩多久。
所以那一晚夜宴,他非让她弹奏一曲,不过是看一看她还记得多少,好在她没有让他失望。
他一次次试探,不过是不信她罢了。
还好她的表现从不曾让他失望。
想来这次之后,他大约不会再试探她了,许是会多信上她几分。
夜很长,很长……
那日容蔺告诉她容华已死的消息后,她日日夜不能寐,脑海中满是他的身影,五内俱焚,生不如死,她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想,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容氏一族的族长是谁?容华是生是死。
可她记得所有的事,却独独不记得容华的结局,真是天意弄人。
从前她不愿意去想这些事,不过是觉得容华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早也好,晚也好,终究是要分开的。
她不愿陷在后院之争,无数个日日夜夜,与数个妇人,勾心斗角,不折手段的去争抢一个男人,她也不屑如此。
三年后,容氏一族的新任族长,不是容华,不是容蔺,而是容允。
那个令她看不透的容允。
这是不是说明,容华真的死了呢!
他若不死,容允怎会成为容氏一族的族长。
苏茵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夜空,夜色正浓,已过了半月有余,他若是安然无恙也该归来了。
她还在等他!
他怎能忘了,他走到时候,让她等他回来呢!
她还在日复一日的等,他怎能不回来。
所有人都笃定他死了,容氏一族甚至为他立了衣冠冢,可她却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她还在等着他。
彼时,容蔺正在容墨的书房之中。
偌大的书房之中,唯有他们父子二人。
容墨坐在桌案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勾唇一笑:“阿蔺,父亲终于为你铺平了路。”
他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儿子理应是容氏一族的少主。
容华之所以为能成为容氏一族的少主,不过是容氏一族的祖训,凡练成音杀者便可成为容氏一族下一任族长。
如今他死了,容氏一族再无一人会音杀,这条祖训变成了空谈。
容蔺看着容墨,朗朗一笑,拱手说道:“谢父亲。”
容墨笑盈盈的看着容蔺,一脸的得意,接着又道:“我已与长老院的长老商议好了,十日后将在容氏祠堂举行大典,正式昭告天下,你容蔺将继容华之后,成为我容氏一族新一任少主。”
“真的吗?父亲。”容蔺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心中一阵激动。
他盼了这一日多年,终于要美梦成真了吗?
这一瞬间,他竟有些患得患失,觉得有些不真实。
“父亲还会骗你不成。”容墨看着容蔺眯眼一笑。
“阿蔺。”忽的,他声音一沉,目光一凝,深深的看着容蔺。
“父亲。”容蔺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直视容墨的眼睛。
容墨看着他,缓缓开口:“听闻你近日新得了一个妇人,十分得意?”
容蔺微微一怔,他开口:“父亲……”
只说了两个字,容墨便将他打断,容墨眼波深沉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那妇人是苏氏阿茵,也只她与容华的关系。”
容墨缓缓道来,令得容蔺一怔,急忙开口说道:“父亲,我所图不过音杀罢了。”
“我何尝不知!”容墨右手微抬,他硬生生的打断容蔺,不容置疑的说道:“便是你不会音杀又如何?还不照样是我容氏一族的少主,何必过于执着,苏氏阿茵这个妇人留不得。”
“父亲,待我学会了音杀,一定会杀了她的。”容蔺深深的看了容墨一眼,垂下头去,这便是他的承诺,他给容墨的承诺。
“你这是在引火*!”容墨声音一冷,面上满是不悦。
“父亲!”容蔺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容墨跟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丝毫不肯退让。
在容墨的注视下,他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并不比容华差,我有能力成为容氏一族的少主,更能学会音杀。”
“阿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修习音杀靠的是悟性与天分,音杀的琴谱与心法我容氏一族的后辈皆可修炼,可这数百年过去了,学成的也不过容华一人,你也不是没有修炼果过,为何就不死心。”容墨有些责怪的看着容蔺,苦口婆心的说道。
“父亲,音杀必然是有诀窍的,这诀窍容华知晓,苏氏阿茵也是知晓的,不然为何她能练成音杀,定是容华教导她的,等我得了这诀窍,一样可以练成音杀。”容蔺看着容墨固执的说道。
“你退下吧!”容墨看了容蔺一眼,挥手说道。
他知道多说无益,再说下去只会令得他们父子二人失和。
“是,父亲。”容蔺缓缓起身,对着容墨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容蔺一走。
容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找个时机,不动声色的处理掉苏氏阿茵,我定不能让她为祸阿蔺。”
“诺!”容墨身后明明看不到人,却有人开口应道。
苏茵怎么样也睡不着,她又不能起身走动,只得在榻上闭着眼假寐,就在那时,一丝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令得苏茵猛地睁开了眼,这屋里屋外容蔺足足布置了不下百个暗卫,可以说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竟然有人能闯进来,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闯了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来人会是无为,哪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身影。
“啊!”那人一袭乌黑的衣袍,面上蒙着黑巾,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苏茵只看了一眼便是他不是无为,那人没料到苏茵竟会突然醒来,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几步上前对着她的后颈重重的一砍。
“谁?”苏茵那一声纵然细微,可还是惊动了屋里屋外的暗卫,一时之间,长廊上的灯亮了起来,数十个暗卫冲了进来。
为首的暗卫四下扫了一眼,只见苏茵还安然无恙的躺在榻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身后的暗卫说道:“无事了,都退下吧!”
待所有人离开后。
一个黑影从苏茵的床榻底下爬了起来,他落脚极轻,几乎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间发出的声音都异于常人,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他轻手轻脚的抱起榻上,已被他打晕了的苏茵,几步来到窗边的方桌之下,抬手一掀,取下几块青砖,方桌之下赫然出现一个洞口,他身子灵巧的抱着苏茵跳了下去,还不忘将青砖盖好。
第二日,一早,容蔺便策马来了别院。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昨晚容墨那一番话,令得容蔺心中隐隐不安。
父亲的手段,他一向知道的。
他不与他过多争辩,心中早已有了决策。
容蔺翻身下马,直奔苏茵的房间。
“主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为首的暗卫现身对着容蔺双手一叉,跟在他身后,朝苏茵的房间走去。
容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可有什么异样?”
“主子放心吧!一切安然无恙。”那暗卫看着容蔺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容蔺推门而入,大步朝屋里走去,他一眼扫去,只见榻上已是空空如也!